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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审没有进展。拉乌尔翌日遇见预审法官,觉得他心情愉快。平时每次看到他,
他都是这副神气,好像不久就能把一个难解决的问题归档似的。
“请注意,”预审法官说,“我们还没有到解决问题的地步。绝对没有!
还有一些相关联的地方,一些线索有待核实。古索很有信心。而我就像安娜修
女站在塔顶上,还看不到什么希望。”“对于老巴泰勒米,还没有查出什么情况么?”
“没有。一个尸体的照片在报纸上印出来,只能隐约让人认出他生前的模样。还有,
巴泰勒米生前常去的都是暧昧可疑的地方,那里的人从来都不热心协助警察。即使
有人认出他的模样,也怕连累自己而保持沉默。”“没有发现巴泰勒米和西门·洛
里安之间的关系么?”“一点也没有。特别是西门·洛里安用的是假名,而且不知
他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调查发现他经常去某些地方,而且有人在一些咖啡馆
看见过他……一家报纸甚至说他带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这一切都相当含糊不
清。至于那个女人,我们没有获得明确的情况。
显然,这类角色隐蔽在暗处,而且经常改变身分。”“我那个年轻的建筑师呢?”
“费利西安·夏尔么?也没有查清。没有找到证件,没有户籍。有一本正规的军籍
簿,上面登记的体格特征正确无误,但对出生日期和地点这些惯常问题的回答却是
一句话‘不知道’。”“他本人是怎么回答的呢?”“他不作回答。他对自己的过
去保持绝对的沉默。”“对自己的现在呢?”“同一态度。总是说:‘我没有杀人,
没有偷窃。’要是我反驳说:‘那您怎么解释那件事呢?’他说:‘我没有要解释
的。我否认一切。’还有,已经证实,他在您家没有接到过任何信件。”“是没有,”
拉乌尔说,“我对他的生平和过去一无所知。我需要一位建筑师和装修专家时,一
位朋友——我现在记不起是哪一位——把他的姓名和地址给了我。地址是他临时寄
住的一户人家。我写了信,他就来了。”“达韦尔尼先生,应当承认,在费利西安·
夏尔四周围总是一团迷雾。”鲁塞兰先生最后说。
第二天,拉乌尔到铁线莲别墅来,门口的仆人说小姐在花园里。
他看见她在屋前静静地做缝纫。离她不远,热罗姆躺在一张长椅上看书。
他一直在医院治疗,但已开始可以出外了。他瘦了很多。眼睛有黑圈,双颊凹
陷,表明他很疲惫。
拉乌尔没有停留多久。他觉得罗朗变了很多,也许精神上比生理上变得更利害。
她似乎总是陷入沉思,对一切无动于衷。她几乎不回答问题。热罗姆也不比她多言。
他宣称不久就要去外地。医生要他到山上去度过夏天。还有,他没有勇气再留在维
齐纳了。这个地方唤起他的痛苦。
这样,达韦尔尼不论转向哪一边都碰到障碍。首先是调查停滞不前。其次是那
些人的沉默和不信任。费利西安·夏尔、福斯蒂娜、罗朗·加维雷、热罗姆·埃勒
玛全都向后缩,保留秘密,拒绝说出他们的印象或协助查明真相。
不管怎样,接下来的星期四上午,他要赌一局大的。“勒博客”托马斯会来么?
他有没有什么预感,什么考虑,觉得“绅士”的身分可疑,设法引他到明净居来的
方式暧昧呢?这两天,他的头脑清醒些了有没有发现陷阱呢?
达韦尔尼希望他没有发现。到了约定时间,达韦尔尼打发司机到约定地点,相
信托马斯不会怀疑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会按时赴约。还有,一个更有力的理由会
使托马斯来赴约。他把“绅士”杀了。他犯这样的罪行难道仅仅是想从被害者口袋
中掏几张钞票,而不想得到别的东西么?
不错,有一阵拉乌尔熟悉的汽车声响传来。汽车驶入花园。拉乌尔立即来到书
房,作了一番吩咐,就等客人进来。他渴望并费大力安排的会见即将实现。托马斯
是唯一能向他透露这场针对亚森·罗平而策划的阴谋的人,是继续执行巴泰勒米和
西门拟定的计划的人。托马斯来了。
拉乌尔把手枪从裤子口袋放到外衣口袋里,一伸手就可以拿到。这是必要的措
施:那是个危险人物。
“请进。”仆人一敲门,他就说。
房门推开了。托马斯走进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一个社会阶层较高的人,穿着
干净整齐的衣服,裤线笔直,头上戴一顶精精致致的帽子。他身子笔挺,肩宽腰圆,
两腿稳稳地站着。
宾主两人彼此打量了一会儿。拉乌尔立刻相信托马斯认不出他就是庄记酒吧那
个“绅士”。在被他推到水中的没有社会地位的人和明净居主人拉乌尔·达韦尔尼
之间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我通过一个代理机构找人调查费利西安·夏尔的身世,您就是那人吧?”
“不是。”“哦!……那您是谁?”“我是代那人来的。”“出于什么意图呢?”
托马斯说: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么?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吧?”“您怕受打扰?”“是的。”
“为什么?”“因为我要谈的事,只应让一个人听到。”“谁?”“亚森·罗平。”
托马斯提高声音说出这几个字来,好像期望产生使人惊愕的效果。一开头,他就采
取敌对的姿势,开始进攻。他的语调和姿态都明显表示出这一点。
亚森·罗平毫不犹豫。在这个地方,福斯蒂娜曾向他提起托马斯这个名字。
而她与西门·洛里安和托马斯都有关系。
拉乌尔简单地回答:
“您要是来看亚森·罗平,那就碰得正巧。我正是亚森·罗平。您呢?”“我
的名字对您没什么意义。”托马斯看到拉乌尔出乎意料地镇静,便有点窘迫,于是
寻找另一种方式进攻。
拉乌尔按了一下铃。他的司机走进来。拉乌尔对司机说:
“把这位先生头上戴的帽子脱下来。”托马斯明白这是教训他,便把帽子递给
仆人拿走,但立即又生气地大声挖苦说:
“耍大老爷的派头,嗯?的确,亚森·罗平……古老的贵族!……口袋里总是
装着头衔。我可不是这类人。我不是大老爷,我没有头衔。因此,请您屈尊,降一
点身分。我们谈话也可少点拘束。”他点燃一支香烟,又冷笑地说:
“这使您大吃一惊,嗯?当然!当人们和侯爵公爵打交道,当人们发现面对一
个大胆的家伙时……”拉乌尔镇静地回答:
“当我和侯爵公爵打交道时,我尽可能做到彬彬有礼。当我和一个杀猪的打交
道时,我对待他……”“怎样对待?”“用亚森·罗平的方式。”他一举手,把托
马斯嘴上的香烟打落,突然说道:
“好啦,别再废话。我没有时间。你要什么?”“钱。”“多少?”“十万。”
拉乌尔装作惊讶:
“十万!那你是有重要情况提供?”“没有。”“那是恐吓么?”“不止是恐
吓。”“是勒索,对么?”“正是。”“这就是说,如果我不照付,你就会对我采
取行动,是么?”“是的。”“什么行动?”“我揭发你。”拉乌尔摇摇头说:
“糟糕的打算。我从来不会接受的。”“你会接受。”“我不会接受。怎么样?”
“那么,我写信给警察总署,告诉他们,卷入维齐纳案件的拉乌尔·达韦尔尼就是
亚森·罗平。”“然后呢?”“然后,亚森·罗平会被逮捕。”“然后呢?你拿得
到十万法郎么?”拉乌尔耸耸肩膀说:
“笨蛋!只有我是自由的,怕你会害我的时候,你才能吓住我。想别的办法吧。”
“全都想了。”“什么?”“那就是费利西安。”“你有对他不利的证据么?他是
盗贼的同谋?凶杀犯的同谋?他会坐牢?上断头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
你不在乎,何必给人家五千法郎去了解他的情况呢?”“这是另一回事。不论他是
在监狱还是在其他地方,我都不在乎。你知道是谁让人逮捕费利西安的?就是我。”
在静默中,拉乌尔听见托马斯发出窃窃笑声。他感到有点不安。
“你为什么笑?”“不为什么……我回忆起一件事。”“什么事?”拉乌尔的
不安心情消失了。他觉得有些事情终于即将从过去冒出来了,他就要了解自己为什
么被卷入这样一件不明不白的案子的原因了。
“什么事?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