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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寒气。尽管雾气十分浓厚,他努力看清了那个影子的面孔——是布赖恩·罗思!
格雷迪的眼皮眨了眨。有小东西爬过他的眉毛,使他的皮肤发痒。是只苍蝇,他意
识到。他用手将它驱走,这才完全睁开眼睛。僵硬的太阳直端端地高悬在他头顶。
他背朝下躺在游泳池附近的沙砾上。
恢复神志后,他尽力坐起来,紧张地窥视他周围,期待着面对那些鬼魂。
但是他所见的只是沉浸在一片死寂中的营地。
他瞥了一眼手表——几乎已是正午时分了。仁慈的主啊,我躺在这儿有……
布赖恩! 不! 我不可能见到他! 他战战兢兢地蠕动着想要站起来。他的视线模
糊了一会儿,终于变清晰了。依然有潮湿感,但取代雾气的是汗水,现在他皮肤黏
糊糊的,他紧绷绷的制服粘在他身上。他竭力站起来,然后细察一番营地其他方面
的情况。
我已经思维失常。
我正在精神崩溃。
他盯着那辆警车。他的全体警员想知道他身在何处,他们肯定曾试图与他取得
联系。他必须让他们知道他一切正常。更重要的是,他得为没去办公室上班、为没
有答复他们的电话,找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他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处在多么失
控的状态。
可当他到达那辆巡逻车跟前,俯身准备抓起无线对讲电话时,他的动作僵硬了
——他听见一辆汽车颠簸前进的声音——它挣扎着开上那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他转
过身来,看见那辆汽车是属于州警方的,它从树林里转过方向然后停在他这辆汽车
的旁边。杰夫·克兰走出汽车,表情严肃地向四周扫视一遍,面色忧郁地径直朝他
走来。
“本。”
“杰夫。”
互打招呼的场面十分尴尬。
“有许多人担心你。”克兰说。
“恐怕这局面很困难,我正想——”
“看看你的制服。你一直在干啥,在阴沟里睡觉? ”
“很难解释。”
“我敢打赌。全都一样,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
克兰打量了他一下,答道: “用排除法。过了一会儿,我越想越觉得在这地
方的可能性最大。”.“为什么是你? 你怎么会跑出来找我? ”
“你的调度员未跟你联系上,她开始着急,就和你所有的朋友联系。
我得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有许多朋友为你担心,本。你为什么不上班报到
?”
“事实是……”
“当然。为什么不呢? 事实是来此凉快一下。”
“我……”
“是么? 往下说,本。说出真相。”
“我失去了知觉。”
“布赖恩留下的那张字条暗示你一直在酗酒。但他并非是惟一注意这个情况的
人。我在晚上打电话给你时,有好多次你的声音是——”
“今早的事与酒精无关。在上班时间之前我就来到此地,这样我可以巡视一下
周围,并决定是否打算保留这地方。随后一切把我卷了进去,我便失去知觉。就是
被那边的游泳池搞昏了。”
格雷迪转过身来,指点方位。
他所见的一切让他残存的理性无法动弹。在游泳池周围区域聚集了一些人:六
个小孩中包括布赖恩的那两个双胞胎女儿,12个成年人,其中10人格雷迪辨认不出,
剩下两人是布赖恩和贝特西。
格雷迪觉得寒气透骨,他心想:我敢打个赌——那5 对我不认识的夫妇,就是
上周死于车祸的人。
那群人在举办一个烧烤宴会,边吃、边谈、边笑,可四周环境不可思议地寂静,
他们的口中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格雷迪的脸颊觉得麻木,好像他的脸色惨白,他的身体在摇晃,但随后一直发
抖,当时正好克兰赶来了。格雷迪尽力不让自己呜咽起来。
他暗忖:我真的值得祝贺,我见到鬼魂而且不至于语无伦次。
克兰朝游泳池那边望去,但没有显示任何反应。格雷迪会意地感到心情紧张,
忙问: “杰夫,你注意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 ”
“你是什么意思? ”
格雷迪大为疑惑,以至于他几乎准确地重复说出艾达·罗思提起的布赖恩带她
来营地所说的话。 “你感觉出有什么不同的,特别的,提醒你想起……
使你觉得贴近布赖恩和贝特西的东西? ”
“没什么特别的。”克兰皱起眉头, “除了想起在此发现他们尸体的过程。”
“在游泳池那儿没什么东西? ”
“当然,那就是尸体所在之处。”克兰伸出手指梳理了一下他那沙黄色的短发,
“没有其他东西。在游泳池我没发现什么反常的事物。”
“……我需要帮忙,杰夫。”
“那就是为什么我要来这里的原因。我难道不是一直要求你让我帮忙? 告诉我
你需要什么。”
“由于我未去报到,找一个我的下属能接受的理由。一个不会影响他们对我看
法的解释。”
“你指的是好像你的无线电话出了毛病? 或者是你必须离镇去赴一个你曾向他
们提过的约会? ”
“很准确。”
“对不起,本。我不能做。我惟一能帮你忙的就是说出真相。”
“你一直说你是我的朋友。”
“不错。”
“那算什么朋友——”
“好朋友,比你所认为的更好。本,你在愚弄你自己。你声称自己的问题不会
干扰工作,你错了。我不是仅仅指酒精,你的精神已紧张到了崩溃的边缘。你看上
去老是心烦意乱,精神难于集中——人人都注意到你这个现象。我帮忙的最好办法
就是给予你这个忠告:休假一个月,接受一些心理咨询,去一家戒酒诊所,洗心革
面,接受现实。你的妻子和儿子已去世。你得调整心态,尽更大努力对你失去亲人
的事实泰然处之,你就会找到安宁。”
“休假一个月? 但工作是我剩下的一切! ”
“我作为一个朋友跟你说这番话。你若继续像现在这样,就会丢掉你那份职业。
我不断听到传闻,你已临近解雇。”
“什么? ”格雷迪无法相信克兰的话,它似乎和在游泳池见到的鬼魂一样不可
思议,“耶稣啊,不! ”
“但是假如你遵循我的建议……不,本。不要一直望着那个游泳池,看着我—
—那就对了,很好。如果你按照我建议的去做,在我能力之内我会尽一切努力,肯
定会使你的全体警员和博斯沃什镇议会理解你在走出阴影。
面对这个问题,你已筋疲力尽,焦头烂额。你所需要的是休息。关于你那方面
的问题没有什么不名誉的。只要你不试图掩盖实际情况,只要你承认自己的困惑并
努力改正,人们会谅解的。你过去是个很不错的警察,你可以重新成为好警察。如
果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发誓会利用我拥有的全部影响力去弥补你的过失,那么
你会保留你的工作。”
“谢谢,杰夫。我实在是太感激了。我答应,我将真的作出努力。”
格雷迪坐在陵墓里,泪眼昏花地望着装有他亲爱的妻儿骨灰瓮的那个壁龛。
“我遇到了麻烦,”他告诉他们,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看见鬼魂,
我酗酒过度,快要丢掉工作了。我大脑也不行了,得了,嗨,不久前我还神志不清
过。”
“但愿你们没走,但愿那天夜里我没决定工作得太晚,但愿那次你们没去看电
影,但愿那个酒鬼没伤着你们,但愿……”
“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无法告诉你们,我多么怀念你们。我愿意拿出
一切将你们换回来,使我的生活像以前那样美满,一年前,在……”
格雷迪佩枪皮带上的寻呼机发出短促尖利的叫声,他根本不理睬。
“海伦,每当我回到家里,房子给人的感觉是空荡荡的,我无法忍受。
约翰,每当我走进你的房间,触摸到你衣橱中的衣服、闻到它们的气味,我就
觉得好像我的心快要四分五裂,好像就要死在那地方。我多么想要你们俩跟我在一
起,我……”
寻呼机一直在响。格雷迪干脆把它从佩枪皮带上摘下来,扔在地板上,用鞋后
跟重重地踩下去,他听见破裂声。
寻呼机变得沉默——很好。
格雷迪泪水模糊地朝上方眨了眨眼,继续向骨灰瓮致词。
“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