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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城自己也忍不住后退两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郭……”
“我知道你们治不好。”郭全指了指那辆蓝色卡车,“这是十天前开来的,那个司机也说进不了城借宿,我们让他把车停到院子里,可他竟然拿铁锹要打孩子,老三他们把他打了……孩子们病了以后一直不肯吃饭……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们这是要吃肉呢……”
这时,像是附和谷仓窗户的敲击声似地,离他们站立位置不远的一扇房屋后窗上也传来拍击声,循声望去,一张披头散发的女人脸贴在了玻璃上……
郭全慢慢转过头看了眼那个女人,说:“那帮开发商没有良心哪!把我们的电和水都掐断了,不但不让老爹出去看病,连孩子们生病,我们请的医生都不让过来……几个孩子那时候不过是感冒发烧而已,都怪他们!到现在连亲爹妈都不认识了……”
这时,田璐和袁茵从蓝色大门外面循声找来,看到后院的情景,她们立刻停住脚步,犹豫地站在几个男人身后,田璐向对面的郭家人说:“郭老爹不好了,叫你们都过去。”
袁茵朝谷仓和房屋的窗户各望一眼,又向张城背后缩了半步,压低声音说:“我们看到了,郭老爹的房间阁楼上,关着一个死人!”
紧接着,像是印证她所说话似的,不远处二层小楼的阁楼窗口里,也出现了一个拍玻璃的人影。三个不同方向传来的杂乱响声立刻使后院气氛变得异常紧张,郭家几个年轻人已经抄起手中橡胶警棍,警戒地与他们对峙。
第16章 白衣少女(2)
郭全摆了摆手让侄子儿子们不要动,像耗尽体力一样,他的双肩垂下来,表情疲惫不堪,今天之前张城他们对他的印象还是个中年人,现在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他说:“你们走吧,回城里去,不要回来了。你们城里人过城里人的生活,我们乡下人过我们的日子。不要再占我们的土地了……”
说着,他向院子角落指了指,郭老三立刻会意,把那里放着的一个轮胎搬过来,马青海和郑卫国连忙接过,和田璐袁茵一起向外走去。
张城没有动,他对郭全说:“老郭,我们去城里找救援,等我们找到了来接你们一起过去好不好?”
“去城里吗?在城里我们能干什么?又没有房子住,给城里人打工还被看不起……”郭全苦涩地说,“你们有好地方自己住吧,我们只要自己的破屋子,和亲人在一起。”
张城脸上是难过的神情,心里明白自己的确无能为力。他沉默几秒钟,轻轻地转身离去。他出蓝色院门的时候又被郭全叫住,只见一根黑色的橡胶警棍被递到他面前。
“这个拿去。路上小心。”郭全说。
身后传来哗哗的铁链声,郭家院子大门在众人身后被锁起。
顺着门口的路走过一个转弯,一行人走过路口的大榕树。枝条在早晨的秋风里瑟瑟地摇动,树杈上架着的小屋里,炮筒依旧孤零零地伸向远方,顺着方向看过去,他们的中巴车正斜斜地停在远处路中。
走过那个不大的弹坑回到中巴车前。换轮胎让这群人着实花费了一些力气,由于没有千斤顶,他们只好四散开到田间寻找砖头将车垫起。当他们终于把中巴车发动起来上路,已是接近中午的时间,他们发现前面不远处路面上铺满碎玻璃碴,大多数是酒瓶的残片。看那连成一片的样子,应该是郭家人故意设置的路障,阻止拆迁队用的。
他们前晚正是在这里爆的胎。
现在看来他们还算幸运,只爆了一个前轮,在夜里看不清路的条件下还没有翻车。郑卫国依然做司机,他小心地把车从路面的边缘开过去,绕开这一片碎玻璃,驶上来时的马路,向城里开去。
车拐上公路,树屋炮楼远去看不见,城市的轮廓出现在远处,车上的人睁大眼睛望向前方。
这个早上没有太阳,天空乌蒙蒙地笼在头顶,就像两天前他们初见的样子。这种感觉很怪异,他们明明仅离开城市半个月的工夫,现在的心情却像探寻一个隔了千年的古迹那样既向往,又惶惑。
静。
最近的房屋终于从车窗外划过,一座酒楼。紧接着,二十几家临街店铺,以及门面房后的居民楼。
窗户上的玻璃都没有了,路边广告灯箱上的招贴画撕破,画中模特标志的脸蛋一分为二,右侧的那一半翻落下来,在风中抖动,那原本笑容灿烂的嘴角现在一边朝上,一边向下,形成怪异的景致。
街上没有车辆,靠近街角的商铺前翻到着一辆摩托车,旁边一棵小树拦腰折断,伏在非机动车道上。
满是灰尘石砾。房屋墙壁上、路面上、道旁树枝叶上……这座城市像荒废了数年之久,奇异的是,中巴车上的人对它的记忆就在昨天,这种错位感让人恍惚觉得自己是掉进了时空漩涡的时间旅行者。
很快地,房屋墙面上出现的黑色烟熏痕迹将他们的记忆和现实联系起来——他们已经走到前晚爆炸的地带。路旁的房屋出现残缺,灰尘的颜色变得更深,公路上满是碎落的砖石块,车轮轧上去发出“咯嘣”的响声,随之车身也有轻微晃动,郑卫国把车开得很慢,小心地避开那些尖锐的有可能戳破轮胎的障碍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黏黏的。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残块,有些烧得焦黑,有些较为完整,手臂、穿着鞋子的腿脚、分不出是后背或前胸的尸块。
于晓娟用手捂住倒吸冷气的嘴,她看到路边空地上放置的尸体,两具,三具……接下来尸体出现的频率明显增加了,无论车里的人把目光投向那个方向,必然能看到穿着牛仔裤、连衣裙,却已然僵硬的躯体。这些尸体多半是不完整的,有的被砸扁头颅,有的缺胳膊少腿,甚至有一些身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一辆面包车被塌下来的房屋砸变形,中巴车贴着它车轮下伸出的两条扭曲变形的腿开过,来到一个双向四车道的十字路口停下来,人们终于看到一路来没有车辆的缘由,至少有二十几辆车撞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障碍物,把道路塞得满满。
一辆别克尾部被撞瘪一半;一辆红色迷你宝马卸擦着路边停靠,右侧的车门不知去向;公交车瘪了一半的车头紧紧抵着前面两辆车,不知谁的行李箱被撞飞在路中,里面装着的衣物撒出来,有的卷进附近的车轮下;靠近左前方的一辆轿车只剩下燃烧过的残骸,不远处地面上匍匐着一个烧融的人影,四肢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仿佛能传达出他/她死前最后一刻所受的痛苦……
“我们开不过去了……”郑卫国打开驾驶室车门,半探出身打量眼前的杂乱。
“看哪!这些房子都烧坏了,我们根本没有好点的地方可以住!”
“这一片爆炸了,但前面应该没有!总不能整个上海都烧掉!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房子,肯定有我们能住的!”
“城都毁了,找住的地方有什么用!”
“那怎么办?”
“应该先找找有没有救援啊。”
“救个屁!没看见这儿又车祸又起火,没人管一样!我们自顾自啦!”
“不是说有避难所,里面有生活用品?我们去那儿吧!”
“避难所在哪儿?我听说那里可以抵御9级地震,我们去那儿肯定能安全……”
“我们得绕路走,”张城跳下车,绕过车头观察一番说,“避难所在北面,只要看准方向,就能走到。”
他又把目光从车上的人脸上一一扫过,说:“如果在路上我们发现不错的落脚点,也可以暂时安顿下来。”
“我想回家……不知道我们家怎么样了……我好想看我的漫画书!”郑斌靠在他妈妈怀里嘟囔着。
“斌斌乖,我们家离这里太远了,我们先去找解放军叔叔,然后再回家,到时候他们会送我们的。”郑卫国安慰儿子。
实际上,以城市主干道堵塞的程度看,他们回家的路将十分艰难,即使现在的情况他们或许可以人力推开一些相撞的汽车,开车通过,却不能保证不会因为散落在马路上的玻璃碴、碎砖块、还有汽车上掉下来的零件,划破轮胎再次爆胎。相比之下,绕路走随遇而安显得像是比较好的方法。
于是他们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那里的马路上相对干净一点,他们只需偶尔下车,移开几辆翻在路上的摩托车,然后尽量不去看那一两具扭曲断裂的尸体,就可以顺利通行。
如果这时候有航拍照片,就可以看出他们是沿着爆炸覆盖面积的边缘前行的。两天前的爆炸覆盖了几个街区就停止,多亏那场及时雨,亦或是安全阀门起了作用,中巴车现在驶过的区域已相对没有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