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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以过得无忧无虑。然世事变迁,假若某一日圣上烦我了,或者我日渐衰老,终究要离开你们,谁还能看顾你们呢?”
杨洄闻言急忙俯伏在地,叩首说道:“圣上待母妃圣眷愈隆,母妃千万不可如此说话。”
武惠儿将杨洄搀起来,说道:“后宫之事看似波澜不惊,你又如何识得其间暗流涌动呢?洄儿,我今日向你交托心事,你就不用再行如此虚礼了。”
杨洄略知后宫之事,皇帝向有龙马精神,除了生女二十七人之外,还生有皇子二十五人(其中五人早夭),寿王李瑁不过排名第十八,其后的七名皇子仅有一人系惠妃所生。遥想武惠儿当初以掖庭宫宫女身份被皇帝临幸,此后专宠至今,可想而知惠妃在其间付出了多少心智,然她心间时时存有一个忧虑,即万一有一个不起眼的后宫之人如自己那样大称皇帝之心,则自己的地位就会发生摇摆。
此实为可能之事。
杨洄知道,咸宜公主被加实封至一千户,婚礼又办得极为风光,非是咸宜公主最得皇帝爱怜,还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亲生母亲的缘故。所谓母贵子荣,此话一点不假,以当今太子李瑛为例,其母亲赵丽妃当初被皇帝宠爱,李瑛被顺利封为太子。及至赵丽妃失宠身死,李瑛虽一直保持太子之位,然多年来在朝中无声无息,现在年近三十,皇帝从未让他历练政务之事,皇帝出外巡视的时候,也从未让太子监国。李瑛日复一日所做之事,就是待在东宫之中读圣贤之书。朝野议论,太子之所以无事可做,还是缘于其母亲死得太早的缘故,杨洄对此类事儿耳闻不少。
杨洄思忖至此,武惠儿似心念互通,其迅疾提到了太子的话题:“洄儿,你久在京中穿行,当知人们对太子如何议论?”
杨洄笑道:“朝野议论,当今太子实为可有可无之人。其年近三十,终日待在东宫内读书,若长此以往,说不定某日可以兼知国子监博士教授生徒,可谓得宜。”
“嗯,外人如此议论,太子本人难道没有话说吗?”
“太子深居东宫,小婿无缘与之交往,则他如何说话,小婿其实不知。不过外人皆知,太子素与鄂王瑶、光王琚交往甚密,光王与鄂王定知太子的言语……”杨洄说话至此,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他由此想到了一个念头,也由此大致猜知了武惠儿的真实心意,心中顿时惊愕无比,说话也为之停顿。
武惠儿柔声说道:“很好嘛,继续说下去,为何住口不说了?”
杨洄此时忽然想起了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人之所以交往甚密的原因,他们三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是亲生母亲或死或在皇帝那里渐遭疏薄。
李瑶系皇五子,亲生母亲为皇甫德仪;李琚系皇六子,乃刘才人所生。李瑶与李琚年龄相若,其年幼时又住在一起,较之其他皇子二人最为友爱。及至他们渐渐长大,诸皇子之中此二人的学识最为超卓,李琚又有勇力,善骑射,可谓文武双全,李隆基曾多次夸赞。
然武惠儿获得专宠之位后,赵丽妃不久身死,皇甫德仪与刘才人也被李隆基遗忘,此后再未侍寝皇帝,与打入冷宫一样。所谓同病相怜,加之这三人学识甚好,有共同话题,他们交往颇多,说话也肯定无所顾忌。
杨洄当时脑中灵光一现,心想这三人因母亲失宠聚在一起,他们说话定有对皇帝的怨言,也定会有对武惠妃的斥骂之言,如此行为岂不是结党吗?若太子结党,定为皇帝不喜。
杨洄想起刚才惠妃说过的看顾之言,心中猜测莫非惠妃瞧中了太子之位了吗?若她瞧中了太子之位,其首要者就是要设法废除李瑛的储位,如此方能给寿王李瑁腾出位置。那么若能寻出太子结党的凭据,就可将李瑛扳将下来。
杨洄想了许多,毕竟是一忽儿的事儿,他急忙接口道:“是啊,母妃,太子与光王、鄂王交往甚密,他们定有所图。太子今年年近三十,居储位已二十余年,小婿妄自猜度,他是否暗自图谋皇位呢?”
武惠儿闻言,脸上浮出微笑,心想此人果然聪明绝伦,难道他瞬间就猜出自己的心事了吗?遂说道:“你能从他们亲密交往的面上,猜出他们可能有所图,此为忠君之心,实乃可嘉可赞。然他们皆为皇子,年龄又相若,若有来往也实属正常,若无真凭实据,洄儿,这等话万万不可对外人提起。”
杨洄道:“母妃提醒,小婿定然不敢孟浪。刚才所言也是一时想起,今后不敢再说。”
咸宜公主手捧两匹潞绸,笑吟吟地冲过来,说道:“母妃,这两匹的颜色最好,女儿就拿走了。”
武惠儿说道:“我与洄儿尚未说完话,你且到侧旁等待一会儿。”
咸宜公主撅着嘴怏怏而去。
武惠儿转对杨洄道:“我们今日说的话,你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提起。她少年心性,口无遮拦,容易误事。”
“小婿谨记。”
“嗯,如此就好。对了,我听说太子常常出东宫到二王府中聚谈。东宫防卫甚严,外人难入,而王府就疏于防范。洄儿,若想知道他们在一起都说些什么,到王府侦知应该不难吧?”
武惠儿的话已然说得十分露骨,即是让杨洄设法到光王府或鄂王府中探听他们谈话的内容,杨洄闻言率然答道:“请母妃放心,小婿定将此事办成。届时小婿或派人前去隔壁窃听,或费些财帛邀买其身边之人,那是绝对不会显山露水的。”
武惠儿见杨洄如此乖觉地体察己意,心中愈发欢喜。她此前与宫外之人联络,唯靠牛贵儿居中联络,现在有了这样一位聪明伶俐的女婿,既可居中联络,又可办些隐秘之事,对武惠儿而言,不啻如虎添翼。
杨洄回府之后,唤来妹妹,让她设法某日将杨玉环邀来,如此敲定了日期,咸宜公主再入宫告知武惠儿。
武惠儿欲出宫察看杨玉环的前夜,在枕边将自己欲办的事儿告诉了李隆基。
李隆基闻言笑道:“宗正寺负责为诸王选妃,自有选妃程序,你又何必事必躬亲呢?”
武惠儿嗔道:“陛下不提宗正寺也就罢了,如此一提,妾连带高力士也一齐恼了。他们口称勤谨得很,然瑁儿的选妃之事一直延耽至今,分明在敷衍嘛。”
“呵呵,惠儿呀,你冤枉他们了。他们怎敢对瑁儿的婚事不上心呢?诸王的选妃之事皆顺利,为何瑁儿的事如此难办?是不是你过于挑剔了?”
“挑剔?陛下也如此说妾吗?”
李隆基的倦意涌了上来,侧身欲睡,喃喃说道:“也罢,你就去瞧瞧吧……”
过了几日,两少女携手进入咸宜公主府的“梨居”,李隆基设“梨园”,公主就步父亲之韵设此房以观乐舞。室内摆有各色乐器,房间甚阔,极为适宜奏乐、歌唱以及曼舞。
两少女皆梳成双鬟髻,此髻从两侧高高隆起梳成环状,然后折下以彩绸缚之,散出的乌发随意地泻向两肩,尽显少女的活泼之态。是时,两京富庶之家少女多梳此髻。
她们虽发式相同,然衣着就可看出家境的区别来。那名头上缚有彩绸的少女,下着单丝碧罗笼裙,罩以白底兰花红花心之衫,周身未用其他饰品,可以看出其衣着比较名贵,此女即为杨洄的妹妹。
另一少女头上缚布及裙衫皆为纯色,即一色的青色绸布,这样的绸布固然廉价,然较之庶民的麻衣布又要好上许多。就见此女周身在青布衣的映衬下,肤白若雪,其俏立那里,宛如风摆拂柳,似有纤尘不染之感。
她就是杨玉环了。
她立在那里,双眉纤纤如画,双眸柔情似水,玲珑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使其整个面庞显得雅致无比。
杨玉环入室后怯怯说道:“妹妹,此为公主之宅,我们再来操琴,公主若知,不会怪我们吗?”
杨洄与杨玉环家虽为本宗,然杨玉环家日渐衰微,仅有一个名门之后的空壳子,与势如中天的杨洄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两家根本没有来往。那日杨洄的妹妹主动来到杨玉环家,言说自己刚刚得了一张好琴,惜音不准,闻听玉环善乐识律,想请杨玉环入府调校一回。
杨玄璬当然知道杨洄刚刚娶了咸宜公主,其家正是势旺之时,现在人家主动来搭讪,且两家毕竟为本宗,焉有不允之理,遂促玉环前往。杨洄的妹妹今日再请玉环,还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杨洄的妹妹闻言笑道:“姐姐何必如此多礼呢?公主嫂嫂待人甚是和蔼,你为客人,她焉有相拒之理?且这张蕉尾琴系圣上所赐名琴,实为公主最爱,你上次帮她调准音高,她多次夸你呢。”
杨玉环谦然说道:“我知道此琴名贵,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