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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躬身相谢:“源公之言,晚辈谨记。还望源公方便的时候,在圣上和张令面前多替晚辈周全则个。”
看来武惠儿的无意之言在李隆基面前起了作用,过了几日,李隆基对张说说道,潘好礼颇有才具,须到外任上历练一番。
是时内外任交流已成惯例,潘好礼又非张说的亲信,也就无须向皇帝进言。后数日,潘好礼被授为并州长史,并兼知天兵军节度副使。
如此一来,御史大夫之位出现空缺。
李隆基征询张说授任此位的意见。
张说道:“臣想起一人,其平乱有功,又为功臣之弟,现为中山郡公闲居在家。”
李隆基道:“此人莫非崔日知吗?”
“正是崔日知。”
崔日知系崔日用的从父弟弟,当初李隆基杀掉韦氏拥父亲李旦为皇帝之时,崔日知时任洛州司马。适逢中宗皇帝的次子李重福在洛阳领人作乱,崔日知领兵痛击,遂立大功。后来崔日用被贬,崔日知也受到牵连,赋闲至今。
李隆基叹道:“博陵崔氏实乃人才辈出,可惜崔日用已逝,想起他当初立有大功,而今黄泉两途,朕心伤悲啊。好呀,可以起复崔日知嘛。张卿,你莫非想授崔日知为御史大夫吗?”
“臣有此心意。陛下,崔日知明经及第,素有才翰,可堪为用。”
“然他赋闲多年,御史大夫为一重要的职事,他果然能胜任吗?”
李隆基心中掠过了一阵不快,他想起了张说对崔隐甫和宇文融的授任之事。
崔隐甫和宇文融的授任之事空悬至今,缘于张说欲授崔隐甫为金吾将军、宇文融为明威将军。
金吾将军为从三品,明威将军为从四品,其秩级不低,然兵制厘革之后,府兵制已名存实亡,其虽有将军之名,而无督军之实,则为闲散之职。
张说欲授任此二人的想法尚未奏闻李隆基,其讯息不知从何处流了出去,引起京城人们舆论。
“崔隐甫与宇文融括户有功,圣上也说过要予以重用,为何将他们任为军中闲职呢?”
“嘿嘿,中书令张说为文宗领袖,对非文学之士向来瞧不在眼里,你莫非不知此二人的出身吗?”
“不错,此二人确实未经科举入官。”
“对呀,他们未经科举入官,就是无才,焉能为文官?还是做一名武夫最好。”
“胡说。此二人致力于括户之事,若无文翰之才,焉能大功告成?”
“嘿嘿,所谓党同伐异,朝中多为文学之士,如何能容这二位白丁之士?”
这股风也刮入李隆基耳中,宫内的武惠儿也有耳闻。
那日李隆基下朝之后,武惠儿陪其用午膳。他们用完膳后,李隆基躺在胡椅中闭目消食,武惠儿忽然笑吟吟问道:“陛下,妾近日得闻姚公与魏知古的一段故事,有点想不通哩。”
李隆基“嗯”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当初韦氏和太平公主干政,姚公与魏知古皆为陛下立下大功。听说魏知古侦知太平公主欲不利于陛下,他及时奏闻方免祸乱。然姚公为相之后,似乎忘了魏知古的功劳,对魏知古殊无好感,且百般刁难。”
李隆基心想,姚崇当初大加贬斥功臣,非是出于个人恩怨,却是为固自己皇权而设。只是其中幽微,也没必要向武惠儿详细说知了。
武惠儿接着道:“妾后来得知,姚公之所以不喜魏知古,缘于他认为魏知古小吏出身。陛下,魏知古有大功在身,为政时又勤勉谨慎,姚公如此待他,是否有些不公呀?”
李隆基叹道:“朕用姚公,在于他有济时之用。朕对姚公信任有加,允其辖内威权独运,果然使国运昌盛。有相如此,朕心甚慰啊。至于他在施政时对谁好一些对谁差一些,乃至委屈了某人,终为小节。”
“陛下所言甚是。然妾还是不明白,人若小吏出身,就可断定其一生无才吗?”
李隆基睁开眼,微笑道:“天下人们众多,岂能一脉考人?姚公如此认为,实在失于偏颇了。譬如文学与吏治并非对立,如姚公为科举出身,以文华著名,尤善于吏道,他若一味以文学治世,焉能有‘救时之相’之称?惠儿,你今日为何沉湎于这个话题?”
武惠儿抿嘴笑道:“妾也是一时心血来潮,由此想请陛下指明。唉,女子为何不能参加科举呢?若有此例,妾说不定也能考中进士,如此也很荣光嘛。”
李隆基闻言畅怀大笑,说道:“嗯,你哪日到孔夫子墓前瞻仰一番,捎带着问一下孔夫子,他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之语从何而来?你若能说服孔夫子,朕也可以专为你设立女进士之位嘛。”
武惠儿知道这是皇帝调笑之言,那是当不得真的,遂正色道:“惠儿不敢扰了陛下之心智。妾知道,男女有别,治国大事还是男子来理最好,若女子插足,极易酿成歧途。所以三皇五帝至于今,未见女子为皇帝为大臣者。”
“嗯,你知道就好。惠儿,朕有些乏了,我们到榻上歇息一会儿。”
武惠儿为聪颖之人,她说的这番话是有所指的。她既知张说对自己的态度,知道此人的主意甚坚,那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自己的皇后之位暂时无望,然假以时日,万一皇帝旧话重提,届时朝中大臣依然无人支持自己,则皇后之位依然渺茫。从这个时候开始,武惠儿决意在朝中寻觅支持自己的人儿,张说明显不是,那么她遍植亲信、打压异己的做法也不可做得太畅快了。
如此就有了这番对话。
李隆基现在见张说推荐崔日知为御史大夫,耳边就响起了那日与武惠儿的对话,遂说道:“张卿,崔隐甫昔为御史中丞,因禁恶钱被贬,现在又括户有功,若让他任御史大夫还算妥当;还有宇文融,其倡言括户,又在东都督促括户数年,其成绩卓著,授其为御史中丞,应该能有作用。”
皇帝既有此意,张说不敢与之硬抗,只好迂回说道:“陛下,此二人到御史台任职,应该称职。臣有一点忧心,他们读书不多,如此眼光就有了局限。御史台有肃正朝列之职责,他们为主官,眼光识见较于寻常官吏要高。”
李隆基见张说又抬出了这般说辞,闻言说道:“张卿,他们未经科举出身,是为短处。然也有好处,他们明白自身之短,处政时加倍努力,所谓以勤补拙是也。括户之所以成功,正是因为他们出于公心,戮力而为,是为例证。”
张说见皇帝心意甚坚,不敢再加阻挠,遂躬身言道:“臣奉旨。”
“好吧,你这就去拟旨吧。嗯,崔日知也不要再赋闲了,就授他为金吾将军。他在洛阳以平乱出名,还是有些军事之才的。”
李隆基不经意之间改变了张说的欲授之人,崔隐甫与宇文融入主御史台,他们后来也辗转知道此次授任的详细过程,二人从此对张说暗自怀恨。
崔隐甫为御史大夫,宇文融为御史中丞,二人一主一副主持御史台,李林甫也很快进入御史台,成为察院的侍御史,是为六品职。
李林甫为谢二人提携之情,这日晚间在府中治酒,请二人入府为客。
宴酣酒热之际,崔隐甫与宇文融不由得想起张说,慢慢地就有了不逊之言。
崔隐甫骂道:“昔日狼窜鼠辈,不过会舔奴才的靴跟,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了。”张说巴结王毛仲,且他吻王毛仲靴面之事不知如何就传扬出去,如此就被天下人诟病。
宇文融也很得意,说道:“还是圣上圣明啊,我们办了一些具体事儿,圣上就瞧在眼中。张说这一次欲玩权术,不料被圣上瞧破了。哈哈,想张说这会儿定是懊丧得很哩。”
崔隐甫衷心说道:“是啊,是啊,你倡言括户,果然眼光深远。嘿嘿,我禁恶钱被贬,不料因括户又翻过身来。唉,其实这御史大夫应当你做才是,我继续做我的御史中丞,最为相宜。”
宇文融道:“崔兄何出此言?我们同台为僚,又分什么彼此了?今后遇事时,我们大可多商议数回,只要谁的主意好,就依此言而行。”
“那是,那是。”崔隐甫点头称是。
宇文融道:“我们今后就把眼光集中盯于张说那帮人身上,他们只要有错,我们尽可弹劾。哼哼,他们皆处要位,只要行事,皆会有错,我们弹劾多了,时间一长,圣上也会不耐烦他们。”
崔隐甫赞道:“对呀,御史台谨守职责,如此做正合圣上心意。”
李林甫比二人年轻,又为他们的属下,今日设酒相待,只是殷勤侍候,不敢随便插话。他听了二人说了许多话,心中有了计较,遂举盏道:“二位兄长,愚弟再敬酒一盏。”
三人举盏对饮。
李林甫起身执壶倒酒,他为谨慎之人,开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