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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的上官婉儿随母亲一起没入掖庭宫内。长大后,上官婉儿不仅生得容貌俏丽,更是继承了祖父的文才,也颇有智谋。女皇惜其才华,让她做了自己的贴身女官,主要负责文翰之事。
十七岁那年,婉儿在天后身边,遇见了新太子李贤。这位新太子是年二十三岁,容止端雅,婉儿正是怀春的年龄,不禁对李贤心生爱意,奈何身在深宫又为天后专侍,心思再多终无用处。她那时幻想,眼下天后身体多病,太子终有继位的一天,届时以自己的才名以及美貌,定能得偿心愿。
然此心愿不久就成为泡影,天后欲成为皇帝,必须搬掉儿子这个绊脚石,于是李贤被废,婉儿只有把心思深藏起来。
眼见自己的容颜渐渐衰退,婉儿越发哀怨。及至李显当了皇帝,因婉儿在其复位过程中建有大功,遂青眼有加,让其掌诏命之事,实有中书宰相之权;又加其为二品昭容,一开始还临幸数次。奈何李显比起其兄李贤实在庸陋许多,不懂得欣赏婉儿的才具韵味,转爱起后宫那些年轻貌美的嫔妃,将婉儿丢到了一边。
已届中年的婉儿早已失去了少女的纯情,在多次目睹了身边血腥残酷的改变后,她明白了权力的好处。然自己为无依无靠的宫中后妃,如何确保自己时刻拥有权力这棵常青树呢?
忆及过往,婉儿又是一番长叹。自从女皇当权,李武两家彼扬我抑,纷争不断。李显当了皇帝,既放纵皇后韦氏专权,又对武三思为代表的武家势力友善,婉儿很快发现了其中的结合点,与武三思床笫缠绵之时,二人一拍即可。当初,太平公主曾将自己的男宠进奉给女皇,此事婉儿尽知,遂想效法一番。某一日,婉儿到韦氏后殿内闲谈,不知不觉谈到男欢女爱一事,谈话渐渐入港,婉儿便将武三思的妙处以炽热的言语烘托出来,惹得韦氏心旌摇荡,不由道:“事不宜迟,你把三思召入宫来。”于是一切水到渠成,韦氏、婉儿与武三思以这种关系结成了联盟。
皇帝李显本就畏惧韦氏,现在韦氏又与婉儿、武三思结盟,举目朝中,地位无人可撼。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神龙三年,太子李重俊不堪韦氏等人的压迫侮辱,遂拥兵造反,先去武宅中杀了武三思与武崇训,再闯宫欲杀婉儿。
闻听太子谋反,李显惊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道:“这……这还了得!这……这……如何是好?”婉儿素有计谋,遂急中生智,献计道:“玄武门楼坚固可守,请陛下皇后等速速登楼,一来可以暂避凶锋,二来可以俯宣急诏。”一行人相偕登上玄武门楼。叛军很快到了门前,李显据楼俯视,直听叛将道:“武三思淫乱宫闱,陛下岂无所闻?臣等奉太子令,已诛三思父子,唯宫闱尚未肃清,臣等特来诛杀首恶。”李显问道:“谁是首恶?”叛将答道:“上官昭容,勾引三思入宫,乃为首恶。陛下若不忍割爱,请速将她交出,由臣等自行处置。”
李显听罢,便回过头来,目视婉儿。
婉儿从李显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冷漠。她知道,若李显认为交出自己可以保全皇位,他会毫不犹豫将自己交给叛军。危难之下,婉儿两颊发赤,涕泪泗流,突向前跪下道:“妾并无勾引三思之事,恳请陛下洞鉴。妾死不足惜,但恐叛臣先索婉儿,次索皇后,再次要及陛下。”李显本来反应就慢,再经此一激将,就呆在那里不说话了。由此便赢得了时间,千骑兵马很快赶到,最终杀退了叛军。
后来每忆及此事,婉儿便一阵后怕。心道:“若不是自己机警,只怕早身首异处了。”这件事对婉儿震动很大,她没有想到,自己献媚周旋于皇家与武家之间,竟然被外人认成乱政的首恶。
那么,该是向李家宗族示好的时候了。今日去拜见太平公主,本不必亲身而至,不过是通知公主与驸马参加明日的慈恩塔集会而已,按照惯例,由朝中衙署知会即可。
婉儿乘车出宫,很快就到了太平公主府邸前。她抬腿下车,仰头看了眼那块皇帝御赐的“镇国太平公主府”金字匾额,心间生出一丝敬畏之意。
女皇当政之时,太平公主始终扮演一个乖觉女儿的角色,虽有养男宠的嗜好,仅限于自身的娱乐,绝不踏入权力的圈子。女皇一生识人甚准,多次赞扬公主沉断有谋,类似自己。想是太平公主十分清楚母亲的本领和手段,绝不在母亲面前班门弄斧。然神龙政变之时,太平公主果断出手,她不仅参与了政变前的密谋,更利用与婉儿的交情联络宫女,成为举事成功的关键人物。那么,此次太子政变未遂,其中有没有太平公主的身影呢?此次政变,太子李重俊举事仓促,举止犹豫,很不成熟,似与太平公主一贯的果断作风不合,然世事难料,谁又能理说得清楚呢?想到这里,婉儿不由得心里一紧。
闻听上官昭容入府,太平公主急忙与驸马武攸暨到院中迎候,婉儿见状,急忙敛身拜道:“得罪,婢子何敢劳公主大驾亲迎。”
太平公主年龄与婉儿相仿,然其到了中年,容颜愈来愈像其母。母女二人都生得宽额广颏,双眼皮儿,皮肤白皙,显示出一派富贵之气。闻听婉儿谦让,公主遂言道:“昭容不必客气,你我二人多年的交情,这点礼节是必须的。”其实太平公主言不由衷,当初婉儿在宫内仅是一个女官,确实是一个婢子的身份,然而今非昔比,婉儿已成了皇帝哥哥的二品昭容,又掌诏命有中书宰相之实,出门迎候是必须的。
公主夫妻二人将婉儿迎入中堂里坐定。驸马武攸暨很是乖觉,他招呼侍婢上茶,然后一闪身步入后堂。
婉儿轻抿了一口香茶,赞道:“人言公主最善养生,此茶似是洪州所生,名西山白露,在京城中实为珍品。”
“不愧是上官昭容,连这种小地方所产之茶都能辨别出来。”
“京城中传言,若论茗茶而言,首推公主府。婢子有些纳闷,人言煎茶过程甚繁,缘何片刻之间即能成茶?”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说道:“我为闲人,只好在这些闲事上多下些工夫。我在中堂之侧,专门辟作一室为茶屋。昭容若有兴趣,请移步察视一番如何?”
婉儿听出了太平公主话里的余音,急忙离座而起,说道:“公主如此惠赐方便,万分感谢。”
她们移步进入西侧门内,迎面而来的是清香的茶味。婉儿举目一看,只见室内甚阔,似乎一尘不染,西面墙下排立着数口大缸,以及一排立柜,另外一侧站立着数名素衣婢女,显然是她们完成制茶流程。
婉儿边看边点头,其目光注视到那数口大缸,问道:“公主,那里即是贮藏饮茶用水的?缸内存的是何方好水?”婉儿知道,善茗达贵之人往往不饮用京城之水,而是通过驿骑从外地运来。
“此为扬子江南零水。”
婉儿点头,知道此水为饮茶之一等好水。
两人复归座上,经历了这一番闲谈,她们似乎拉近了距离,场面变得有些活泛起来。
太平公主问道:“昭容此来,有何见教?”
婉儿见太平公主一直对自己十分客气,扑闪了一下美丽的睫毛,微笑道:“公主,婢子前来,乃知会明日赴慈恩寺宴会一事。圣上说了,许久未见公主面,心中甚为挂念。”
“皇兄真是这样说的?”
“不错,圣上说了,若寻常衙署知会,公主肯定不到,因命婢子专程促请。”
太平公主沉吟片刻,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对婉儿改变了称呼道:“婉儿,你我相知多年,当知我不愿插手朝廷之事。眼下为多事之秋,我就是日日坐在家里不交外人,还有小人到皇兄面前多嘴,我闭门不出,正为此意。”
婉儿明白太平公主说的那一档子事儿:太子重俊谋反被杀后,武三思党羽向李显奏言:“安国相王及镇国太平公主,亦与太子连谋举兵,请收付制狱。”李显当时正觉草木皆兵,听后觉得有理,准备派吏部侍郎兼御史丞萧至忠进行审讯。萧至忠私下里与太平公主交往甚密,当即谏道:“陛下富有四海,难道容不下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吗?相王以前为皇嗣之时,为了将天下让给陛下,累日不食,固请于则天皇后,此事天下人皆知。现在有人想诬陷他们,陛下不可不查。”此后又有许多大臣来保相王和太平公主,李显方才放下不问。那些日子,李旦和太平公主皆战战兢兢,闭门谢客以避祸。婉儿知道,当初对付女皇时,李显李旦兄弟与太平公主结为联盟,步调一致。现在李显当了皇帝,对皇后韦氏和安乐公主言听计从,又和武三思为代表的武家势力联手,李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