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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经》,这倒让微臣想起一件事儿来,国家大事,以礼为首要。《礼记》为前贤宝典,不可一字改动;然五礼仪注,经贞观、显庆年间两度所修,前后颇有不同,宜删改行用。”
李隆基闻言大喜,拍案叫绝道:“好呀,朕为何想不起来此事呢?嗯,此书就命名为《大唐开元礼》吧。”
张说心中不由得赞道:聪明的人儿一点即透,皇帝是也。
李隆基又微笑道:“然如此两部大书,极耗精力。卿现为中书令,国事纷繁,你能一心二用、勉力为之吗?”
张说拱手道:“请陛下放心,臣为修书使,只要能有人力,即可无虞。臣请陛下开恩,容臣遍访天下学士以专心修书,并请陛下赐予俸禄。”
“嗯,此为修书之根本。你看中何人,即可将之召入书院中,其俸禄可以逾于常制,朕会令户部单独给付。”。电子书下载
李隆基又稍微思索一下,说道:“丽正殿过于狭窄,可将书院迁入集贤殿来。此殿宽阔,既利于贮藏书及修书人行走,朕有闲暇时候也可就近察看。”
集贤殿为兴庆宫仅次于兴庆殿的一处大殿,李隆基将此殿用于修书,对修书人来说实为一件恩遇之事。
张说又躬身谢恩。
张说主持集贤殿书院之后,广聚文学之士,如秘书监徐坚、太常博士贺知章、监察御史赵冬曦等著名文士皆延揽其中,至于张九龄等张说喜爱之人,那是必须进入书院的。一时之间,集贤殿书院在京城名声鹊起,文学之士以进入其中为荣,几可与太宗皇帝设立天策府文学馆的盛状相似。太宗皇帝当时刚刚被封为天策上将,其文学馆招揽学士,天下文士趋之若鹜,若有人能预其选者,竟然被时人称为“登瀛洲”,由此可见其位望之殊。
张说这日在集贤殿内与众人讨论书之纲要,秘书监徐坚被张说授为主修之人,其叹道:“我曾七度修书,奈何《六典》内容庞杂,我措思良久,对其体例实在未知所从。”
张说道:“圣上的意思,决计不可以砌墙的手法来驳杂堆砌,则体例之事务须珍重。”
众人此后七嘴八舌,争执不已。
他们莫衷一是,争执了好长时候,最后直学士韦述说道:“晚生以为,可以模仿周礼六官先叙现行职官,将令格式按内容系于有关职官之下,职官本身的沿革变化则在注文中叙述。如此一来,既可侧重大唐之典,又兼顾了历史沿革。”
韦述此言一出,众人沉默思索,觉得这是一个好法子,遂将目光转向张说,以俟其定夺。
张说将韦述的法子想了数回,感到此法甚好,心中已是同意了,于是缓缓言道:“此法颇有些强行比附与削足适履之感,然总算为我们找到了一个下笔之处,可以一试。《六典》可以如此体例而写,《开元礼》也以此行之吧。”
张说一锤定音,众人也不再说什么,遂按各自分工前去忙碌。
且说武惠儿大腹便便,预产期很快就要到了。
李隆基抚摸其腹部,忽然觉得里面的胎儿似乎动了一下,遂笑道:“惠儿,这些年你不停地怀孕,不停地生产,难道不怕孩儿生得太多,因此会消退你的容颜吗?”
武惠儿微微笑道:“妾之所以连续生产,在于陛下赐爱甚多。妾欢喜尚且不及,哪儿会有旁思呢?”
李隆基打量武惠儿的容颜,就见她虽经历了数次生产,然颜色依旧艳丽,且多了一些雍容华贵之气,愈发迷人。他脑海里忽然晃过王皇后的身影,那是一张令人生厌的面庞,如此两相交映,愈益衬托出武惠儿的可人。
李隆基将武惠儿揽入怀中,可以闻见其发间有一种甜甜的味道,其情思迷离地说道:“惠儿,有一件好事儿,你愿不愿做?”
武惠儿眼睛微眯,静静地享受着眼前的温馨时刻,随口答道:“陛下有命,妾唯有谨从。”
“嗯,后位已虚悬有些时日,朕看呀,这皇后之位只好由你来领之了。”
武惠儿闻言一惊,登时睁眼起身直视李隆基道:“陛下果然当真吗?”
“君无戏言,朕什么时候说过玩笑话?”
武惠儿脸色凝重,继而轻轻摇摇头道:“陛下不可。妾无才无德,不敢领后位之职。妾能得陛下关爱,心已足矣,哪儿敢痴心妄想呢?”
“朕说过的话当然会实施,怎么会是你痴心妄想呢?”李隆基听了武惠儿说出“痴心妄想”之语,心想若痴心妄想,说明你心中并非不乐意,又继续替武惠儿打气。
武惠儿正色道:“陛下,王皇后虽废,皇长子之母刘华妃现在宫中。所谓推长为尊,妾以为当以刘华妃为后最为妥当。”
李隆基脸上闪过一抹神态,其过程虽快,武惠儿仍瞧出了该神色实为厌憎之情。武惠儿知道,皇帝一直不喜欢刘华妃,她虽生出了皇长子,奈何她侍候不周让热水烫了儿子之面,由此破相。多年以来,李隆基对这对母子基本上不管不问,刘华妃事实上处于冷宫地位。
李隆基果然说道:“她的模样如何能成母仪天下的皇后?”继而叹道,“惠儿,就是你愿意成为皇后,也须过了大臣这一关。朕上次废除王氏,他们看到偶人不敢吭声,若立新皇后,他们再无顾忌,定会说三道四了。”
武惠儿这会儿忽然想起则天皇后的往事,当初高宗皇帝欲废王立武,遭到大臣激烈反对,其数次提议皆被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大臣给挡了回去。名将李勣(原名徐世勣,李世民赐姓为李,为避李世民的名讳改为李勣)瞧在眼中,心中有所思,这日高宗皇帝询问他的意见,其不假思索答道:“此为陛下家事,何须问他人?”高宗皇帝由此茅塞顿开,很快立武氏为皇后。
武惠儿想到这件往事,嘴唇动了动,本想用这句话来回答,又觉得形迹太露,遂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武惠儿不愿为后,并力荐刘华妃继任,多少令李隆基有些意外。历来皇帝与皇后为多少男女渴慕的地位,武惠儿却不心动,令李隆基心中多了一些感动。
这日早朝事过中途,群臣奏事接近尾声,李隆基开言说道:“众爱卿,王庶人被废,后宫之位空置至今,后宫不可长期无主啊。嗯,朕以为武惠儿性格温婉约素,颇有母仪天下之风,可继为后位,众卿以为如何?”
群臣闻言,众皆失色。王皇后被废之后,从宫内传出的流言,皆说武惠儿恃专宠之身,觊觎皇后之位,其先在皇帝耳边诉说皇后的坏话,继而又将偶人藏于王皇后寝殿中,再令人密告撺掇皇上前去搜殿,由此王皇后失位。此流言虚虚实实,外人莫知其真,然将武惠儿勾画出了一副耍奸弄谋的嘴脸,人们心中惊呼:莫非昔日的则天皇后又化身进入宫中了吗?
如今皇帝突然提出立武惠儿为后,更加印证了武惠儿的阴谋:其步步为营,若取得皇后之位后,她还会想些什么?
李隆基看到群臣没有答腔,遂转问张说道:“张卿,你为中书令可先回答:此事于礼有碍吗?”
张说此前曾为则天皇后之臣,当然明白则天皇后的手段。想起那段乱世,张说感到恍如昨日,其心中激烈反对武惠儿为后。然张说就是张说,他断不会当着群臣之面反驳皇帝,遂躬身道:“陛下立任何一位妃嫔为后,只要其端庄温婉,其于礼都是无碍的。”
李隆基闻言心中暗暗笑骂了一声:“老滑头,说了也是白说。”又追问了一句,“武惠妃有碍吗?”
张说期期艾艾道:“武惠妃,武惠妃,哦,臣毕竟不知武惠妃详细,就由陛下圣裁好了。”
宋璟现在五日一参,正好参加今日朝会,其对张说吞吞吐吐有些不满,越班躬身奏道:“陛下,臣以为武惠妃为后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武惠妃非皇太子之生母,武惠妃现已生皇子,若立武惠妃为后,则储位将不安,由此天下就有了乱象之源。”
李隆基笑道:“宋卿啊,你当知皇太子生母已逝,若依此等考虑,朕今后就难立皇后了。”
“当然可立皇后!臣以为刘华妃为人谦和恬淡,皇长子又待皇太子既尊敬又亲爱,如此最为妥当。”
李隆基得闻宋璟也力荐刘华妃,心中的厌恶之情又升起,一时陷入沉默。
这时班序之后有一人越众而出,躬身奏道:“陛下,微臣潘好礼有言要奏。”
潘好礼现为御史台御史大夫,是为正三品。李隆基看到潘好礼出班奏事,心中期望他最好与宋璟唱唱反调,如此就有了转圜的机会,遂温言道:“潘卿职掌御史台,最解邦国典章之政令,好呀,请说吧。”
不料潘好礼开言所说的一番话,差点让李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