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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沉声问道:“魏卿,此话当真?你们已开始行动了吗?”李隆基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如此说话还是将魏知古视为姑姑阵营中人,遂更正道,“错了,是姑姑他们开始行动了吗?”
“臣之所以冒昧来报,缘于臣以为事态紧急,此事已迫在眉睫。”
魏知古所言,与李隆基此时掌握的情况大致暗合。窦怀贞调任雍州刺史,姑姑的目的就是让其掌控南衙军;姑姑又向常元楷与李慈示好,自是想拉拢北门四军的禁军力量。至于投毒之事,姑姑可以指挥王师虔启动其宫中之人,伺机在自己的食物中下毒,也为易事一件。李隆基到了此时,已对魏知古有了八分信意,然终有疑惑,因笑问道:“魏卿,姑姑始终将你视为她的人,若其事成,对你也有好处,你今日为何要来告发她的好事?”
魏知古很理解李隆基对自己的疑惑,自己一直追随太平公主,且眼前是太平公主最得势的时候,自己又猛然转身反水,任何人都会怀疑自己的动机。他于是微微一笑,说道:“臣知道陛下终难释疑。陛下,还记得姚崇与宋璟被贬之时吗?”
李隆基点点头,景云二年二月,李隆基为避嫌向李旦请求贬姚崇和宋璟,以去姑姑之责,结果,姚崇被贬为申州刺史,宋璟被贬为楚州刺史,皆在京城千里之外。李隆基想到此处,叹道:“是啊,想来此事离今已经三年有余,魏卿,他们还是因予而受累。”是时,宋璟已被授为幽州都督,姚崇也调任同州刺史,离京城甚近。
魏知古道:“他们那次离京前夕,曾联袂入臣府中。臣当时也向他们表达惋惜之意,孰料姚崇说道,他们被贬出京并非坏事,至少可以保全自己,他们只是深忧陛下今后的日子,定然艰难万分了。”
李隆基悠悠说道:“自他们走后,我们再未见面。如此来说,他们对于予未有怨恨之心?”
“他们怎么会有怨恨之心呢?他们知道陛下之所以建言贬斥他们,实为不得已之事。姚崇更对臣说了一番话,让臣至今记忆犹新。”
“哦,他说了什么?”
“姚崇说道,自则天皇后之后,多为女主天下,致使乱象环生。当今天下之人思归李唐宗族主政,更思念贞观、永徽时期的安定与富足。如何将权归李唐、天下富足?陛下为唯一希望所在!陛下,不唯姚、宋二人这样说,就是已过世的韦公也是这样看的,臣也信然之。陛下,臣等昔为相王府属,侍奉太上皇日久,与陛下却没有什么渊源,所以如此心向陛下,皆为是思。”
李隆基由此想起韦安石离京前与自己说的那席话,其大意正是如此,心中就大为感动,遂伸手握着魏知古之手,说道:“魏卿,你们如此对予寄以期望,实在是想差了念头。你也看到了,予在朝中形单影只,能成什么事儿?”
魏知古摇头道:“陛下不可妄自菲薄。那日姚崇说道,臣等遥慕太宗皇帝之英烈,觉得陛下身上继承了太宗皇帝之特点:沉静有谋,行事果决且正大光明。姚崇那日嘱咐微臣,让臣此日后与陛下疏远距离,设法取得太平公主好感,以掌控太平公主的预谋,关键时候能为陛下所用。”
李隆基到了此时,方才十足相信魏知古的真诚,心中大喜,说道:“哦,原来姚崇深谋远虑,早早让你故意取得姑姑的信任。魏卿,三年多来,你不着痕迹,实在难为你了。”说完,他更紧握魏知古之手,眼中流露出真诚感谢之意。
“陛下,卢藏用所言并非虚妄,臣以为事态紧急方来直言,请陛下速速定计,以图保全。”
李隆基点点头,松开魏知古的双手,缓缓地复归座上,然后低头沉思。
魏知古双眼直直地盯着李隆基,静观其的下一步反应。
李隆基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又问道:“魏卿,卢藏用说过他们欲何日举事吗?”
“卢藏用也是从岑羲那里得知,惜未知详。”
“哦,看来知道确切日子者,大约只有姑姑、萧至忠与窦怀贞三人,此事有些难办。”李隆基知道,若想从此三人处查知举事日期,无异与虎谋皮。
“陛下,臣以为,如今得知了他们的奸谋,其举事日期知与不知并无分别,陛下只要先发制人就好。”
李隆基稍微考虑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说道:“也罢,魏卿,他们举事的日子应该定在七月初四吧?”
魏知古一时摸不住头脑,心想李隆基怎么就把对方举事的日期自顾自定在了七月初四?其脑中突然晃过“自顾自”三个字,遂灵光一现,坚决说道:“对,陛下,就是七月初四!”
魏知古此时已大致明白李隆基的心思,他之所以胡诌个日期,分明是想告诉众人,太平公主的一切行动已尽在掌握之中,这样一来,己方阵营的人心才能稳定,便于起事。
李隆基起身向外大喊了一声:“高力士!”然后轻声对魏知古说道,“待会儿宋王和郭公过来,你就对他们说七月初四!”
魏知古躬身道:“臣明白。”
高力士闻言入殿,李隆基吩咐道:“你速传宋王和郭公入宫见我!”
高力士躬身答应,转身出殿。
趁此间歇,君臣二人又聊了些轻松话儿。他们又忽然聊到了崔湜,李隆基问道:“魏卿,你以为崔湜此人如何?”
魏知古答道:“此人文才见识,臻于一流,然其心中幽暗之处,尤甚于窦怀贞与萧至忠,他今后若在太平公主处得宠进而得势,其对国家危害甚于宗楚客。”
“哦?予观此人处事还算严谨,不料魏卿识之如此不堪。”李隆基此时想起崔湜那美貌的妻女,他心里明白,崔湜令自己的妻女入宫与赵妃亲近,自是想向自己表达殷切之意。
“是啊,当初崔湜得宠于上官婉儿,由此得授宰相职,他那时卖官鬻爵,何其猖狂无顾忌。陛下,一个人心中若无德无品,其愈有才,危害国家愈深。譬如萧至忠虽偏私太平公主,日常毕竟顾忌一些名声和规矩,较之崔湜,危害就小一些。”
李隆基点头认可,感叹道:“则天皇后虽奉行酷吏政治,还任用薛怀义及张氏兄弟等小人,毕竟胸怀阔大,治国时犹任用狄公、韦公等一班忠直之人。如今如姚崇、宋璟、郭元振及你等尚存,就为国家存留下坚固的柱石,实在幸甚。魏卿,韦公在日曾经对予说过,不管乱象如何纷飞,终归邪不胜正!予如今愈发坚信。”
“陛下所言正是臣等的心愿,臣等之所以愿意苦苦坚持,就在于坚信陛下是结束乱世行清明政治的唯一希望。陛下,这个日子眼见不远了。”
李隆基今日乍闻姑姑联络军中之人来对付自己,心中没有慌乱,反而有一丝轻松。与“景龙之变”时相比,李隆基当时仅策动万骑的中下层人参与事变,起事时并无胜算,所以心中不免忐忑万分;而如今的李隆基今非昔比,两个弟弟牢牢地帮自己掌控着北门四军,军中更有一帮嫡信之人把控着军中实权,像常元楷与李慈投奔姑姑,李隆基有绝对自信,此二人届时难拉出人随其动作。
李隆基有绝对自信可以对姑姑随时发起雷霆一击,惜其自顾名声所以迟迟不动。今日魏知古前来告密,就为李隆基准备了充分的口实,如此就有了一丝轻松。
说话间,郭元振与李成器先后来到,二人见礼后,李隆基令他们与魏知古坐在一起,然后沉声说道:“魏卿,你把刚才所说的再说一遍。”
魏知古依言又叙说了一遍。
李成器与郭元振听完后脸色大变,他们皆以疑惑的目光盯着魏知古,郭元振道:“知古,如此大事,你不可信口开河!”
魏知古道:“郭公,我初闻此讯,也是犹豫良久,深恐误报陛下惹出大事。然又觉得卢藏用所言非虚,若不加重视,更会误事。”
李成器道:“我曾听四弟、五弟说过,这一段时日常元楷与李慈确实往姑姑府中跑动甚多。唉,若如卢藏用所言,姑姑果然想有动作,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郭元振也叹道:“公主若行此事,实在是不自量力。南衙军能当何用?常元楷与李慈又能掌控北门四军吗?天下刚刚承平,公主若如此惹祸端,国无宁日啊。”
郭元振忽又笑道:“知古,你的隐瞒功夫挺好嘛,你这些年追随公主,也得了我的不少白眼,犹深藏不露,也有不少委屈吧?”郭元振昔与魏知古交好,然见他独自倒向了太平公主,心中就对他有了不屑之意,其性子直率,见了魏知古不想多理,脸现不满之色,魏知古心明其意不好挑明,只好选择默然相对。
魏知古答道:“当初姚公与宋璟谆谆告诫我如此做,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