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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器乍闻李隆基入府,急忙带领家人迎出门外,就见李隆基的辇舆已过二门,李成器当即跪迎。
李隆基见状,慌忙下辇落地,将李成器搀扶起来,并说道:“大哥,我早就说过,我们兄弟之间勿行如此大礼,你何至如此?”
李成器正色道:“陛下,君臣之礼大于兄弟之情,你现在为皇帝,愚兄就成为你的臣民,规矩万不可偏废。”
李隆基挽起李成器之手,两人相携向中堂走去,李隆基边走边说道:“大哥不必有如此多的礼数,我今日悄然来拜会大哥,就是想找回昔日兄弟之间的氛围,不必如朝堂上那样循规蹈矩。你要坚持君臣之礼,我们如此相处就透出生分。”
李成器笑道:“也罢,就按三弟所言,我们私下相处,依旧兄弟相称。三弟,你今日前来,事先也不知会一声,反弄得我有些唐突。你说,今日来府有什么事儿?”
“哈哈,愚弟今晚想与兄弟们宴饮一场,这算不算事儿?”
二人相视一笑,李成器道:“三弟既有此意,我马上派人把他们三个召集过来。自从你当了皇帝,我们兄弟几人许久未自由畅快地在一起饮酒了。”
“大哥不急,我有几句话想说与大哥,无非想讨一个主意。他们一来定会七嘴八舌,什么话都说不成了。”
李成器会意,遂入室后坐定,待茶上来将所有人屏退,然后说道:“三弟,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李隆基长叹一声,说道:“此话实在无法启口,大哥这些年也瞧清楚了,愚弟这些年诸事儿皆顺,唯有我们的那个姑姑麻烦不断。”
李成器说道:“我后来问清楚了,上次父皇让你巡边之事,确实由姑姑惹起。不过父皇已出诰罢巡边之行,近来京中又风平浪静,你又有什么烦恼事儿?”
李隆基摇头道:“大哥也知道,目前朝堂中的宰臣共七人,其中五人出自姑姑之门,还有一个魏知古也多听姑姑的言语;至于其他朝中之官,一大半儿争相附从姑姑。这帮人如此做,缘于他们认为我这个皇帝是一个空架子,若向姑姑靠拢可能更有实惠。按说他们想得对,曾经与我接近的钟绍京、崔日用、刘幽求等人不是一个个被赶出京外了吗?姚崇与宋璟也因为我的干系被贬为外任。”
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的争斗一开始尚在暗处,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事件逐个发生,二人相争渐渐走到明处。李成器也是一位不爱管事之人,然不由自主就陷入二人争斗之中。
李成器笑道:“姚崇与宋璟被贬却赖不上别人,还是三弟向父皇建言的。再说了,这些人虽与姑姑有渊源,然他们只要按朝中规矩办事,那是无妨的。”
李隆基当初为了保全自己,毅然向李旦建言贬姚崇和宋璟为流人,以惩罚他们离间亲情的行为。李成器现在旧话重提,李隆基无法向他坦言自己的苦衷。他摇摇头说道:“大哥如此想,实在是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这帮人心中没有什么是非感念,无非想攀龙附凤获得自己的利益而已!让他们按朝廷的规矩办?那是痴人说梦啊。我前几天找来来俊臣《罗织经》,细细诵读了一遍,觉得来俊臣实在厉害,他真正悟透了人之本性。估计这帮人多研《罗织经》,属于来俊臣的再传弟子。”
则天皇后时代的酷吏来俊臣,实在是历代以来的酷吏集大成者。来俊臣不仅熟谙诸般严刑手段,前后夷灭千余族;而且著书立说,与人合著《罗织经》,使酷吏一脉从此有了教授之书。
李成器道:“三弟言过了。自中宗皇帝之后,世上再无酷吏,这帮人怎么成为来俊臣的再传弟子?”
“怎么没有?宗楚客令人摔死崔琬,连个罪名都没有,其更甚于来俊臣!大哥,贞观之后形成的清明政治之风,到了则天皇后执柄之时就改了不少,到中宗皇帝之时,纲纪大坏,清明之风荡然无存,这帮人因而应运而生。”
“现在你为皇帝,正该清除积弊,恢复贞观之风。”
李隆基苦笑道:“大哥,一个‘斜封官’的事儿搁置今日,我能有什么作为?”
李成器也明白眼前的症结所在,然无法言明,二人于是相对沉默。李隆基先打破沉默,说道:“大哥,瞧我们扯远了。你刚才问我姑姑近来有何动静,她近来确实有动作,且居心叵测。”
“她有何动静?”
“大哥原来兼知雍州刺史,现在改授为窦怀贞。”
“嗯,当初父皇说从姑姑之请,言说窦怀贞最为熟悉雍州事体,还是由窦怀贞来任最好。三弟,你知我不爱多事,这个雍州刺史仅是一个挂名,任与不任,那是无碍的。”
“是了,想是大哥不知,雍州府职掌各城门守卫调度,如此就与南衙军有了干系。姑姑之所以看中此位,就是想让窦怀贞透过此节掌控南衙军。”
李成器笑道:“南衙军兵力薄弱,守个门还成,能成什么事儿?”
“强似于无吧。这窦怀贞果然不负姑姑之望,到任后竭力笼络军中将领,听说他花去了姑姑的不少钱物。如此,姑姑就间接地掌控了南衙军。她还不罢休,更把手伸向北门四军。”
李成器此时有些动容,说道:“嗯,此事我听到一些风声。那日四弟来言,说羽林军的常元楷与李慈到姑姑府中走动甚频,这二人最近还在城中换了新宅子。”
李隆基悠悠说道:“大哥好好想想,姑姑在朝中遍植亲信之人,现在又把手伸向军中,她到底想干什么?”
李成器又复沉默,然后叹道:“唉,姑姑好好当一名富公主,为何偏爱插手朝中之事,且乐此不疲?三弟,你曾找过父皇谈过此事吗?”
“愚弟处于嫌疑之地,不敢去谈。”
“如此,我找个机会与父皇谈论一回。你说得对,如此之事,确实不好启口。”
李隆基目光炯炯,问道:“愚弟以为,姑姑现在仅限于与军中之人交往,并无过格之处,就是父皇听了,估计也是一笑置之。大哥,你以为姑姑的心思确实有异吗?”
李成器跟随李旦经历过那些苟延残喘的日子,如今每每想来,实在不堪回首。如此切肤之痛,他坚决不允许太平公主掌控朝中大权,进而威胁自身的利益。他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三弟放心,我会始终支持你,他们兄弟三人也会。我多次对他们说过,兄弟五人中,只有你适合做皇帝。你现在果然当了皇帝,我们兄弟同心,定出全力辅佐你周全。你说得对,父皇那里还是缓说为好,不能再让姑姑抓住你的把柄。”
李隆基今日前来,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知道,不管姑姑使出任何花样,只要自己兄弟牢牢地掌控北门四军,则姑姑难动自己的根本。
此后李成义等三兄弟过来,五人一起在兄弟氛围中融洽地说话,此后又一同饮酒。李隆基在宫中的小心与矜持,到了这里似乎一扫而空,实为难得之事。
转眼间春去夏来,长安城又陷入燥热之中。这一段时间,李隆基与太平公主双方阵营虽暗流涌动,但表面上看十分平静,大家似乎可以如此相安无事长久下去。
眼见暑气渐渐张起,李隆基这日在李旦主持的朝会上奏道,请太上皇携同姑姑等人出城避暑,出城时间可选定在七月中旬。李隆基如此说,其实为表达自己的一片孝心。
自高祖皇帝李渊开始,每至七、八月份酷暑期间,皇帝都要带领嫔妃及重臣到离宫避暑,往往留下太子居京城监国。李隆基提出此议,自是以太子身份自居,他自是留在京中的。
李旦也有避暑之意,欣然说道:“好哇,朕正有此意。只是去岁入玉华宫避暑之时,见其中台阁有些破败,崔卿,不知那里已修缮完毕否?”
是时皇帝夏时避暑,主要有两个去处。一个是武功县的庆善宫,此为高祖皇帝的旧宅,太宗皇帝李世民就出生在这里;另一个是京城正北约百余里宜君县的玉华宫。李旦因为喜欢玉华宫周围的风景,加之盛夏之时这里凉风习习,因而偏爱来这里避暑。
崔湜为尚书省左仆射,所辖工部负责所有宫殿的营缮之事。他出班奏道:“按照太上皇的旨意,工部早将玉华宫修缮一新。太上皇若七月中旬入宫避暑,其修缮时的漆味早已散尽,入住最为相宜。”
李旦道:“如此甚好。崔卿,大明宫修缮得如何?这个太极殿确实有些潮湿,若大明宫修缮好,朕就马上搬过去。”
大明宫始建于贞观八年,其初名为大安宫,是太宗皇帝李世民为太上皇李渊准备的避暑地,只是宫未建成,李渊已逝。此后到了高宗皇帝和则天皇后主政时代,又多次在原基础上进行扩建,其方圆比起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