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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忠一边听着外面的雷声,一边喝着茶。“开始下雨了。”
“是。下过雨之后,万物复苏。”
“真是可喜可贺。”雅乐助夫人道。
广忠回头看了眼雅乐助夫人,道:“我还以为是雷打后来人呢。”
听了这话,众侍女不由掩口笑了。所谓打后来人,是此时的一种陋习。在续弦过门时,前妻便会纠集亲戚朋友,拿着木棍和扫帚之类,来殴打“后来人”。真喜姬听到广忠说自己是后来人,有些难过,但心情却放松下来,不禁掩嘴笑了。大家说笑着,雨哗哗地下了起来。
当新郎和新娘要起身时,大雨倾盆。由于这一场雨,烂漫的樱花今晚也该落尽了吧。但谁也没有提起此事,而是说,“大好春雨啊”“这正是吉兆啊”大家拣些吉利话说着,坐到酒席前。
广忠和真喜姬坐在一起,一派喜气。这里若非二道城,宣光定然更加高兴。但是,为何会将八幡苑交给少主呢?大概是因为冈崎人多,有别的考虑吧。宣光作了一番善意的猜想,等着酒宴结束。
雨越下越大。时而夹杂着闪电,比烛台的光还要明亮,映在隔扇上。在往新娘子的酒杯中斟酒的时候,突然在近处响起了一声雷。真喜姬颤抖了一下,喝下杯中的酒。
“雷声很近。”
“或许是上天想清理这块土地。”
“这是我们新的开始。”
“这样我们两家就能千秋万代。”
真喜姬喝完酒,进入宴席之前,再次换了衣服。席间,越发觉得雷声震耳欲聋。丈夫广忠俊美的脸庞不时浮现在她眼前,令她全身燥热。“我会好好侍奉城主的……”她想。一想到夫妻生活此后便要开始,她的脸颊和耳朵都不由得躁热起来。
“小姐。”帮她更衣的侍女小声道,“听说这里是二道城。”
若在往常,这句话绝不会被疏忽,但真喜姬现在沉浸在喜悦当中,幻想着自己身为女人大礼之喜,根本无暇体会这话的意思。“城主住在哪里,哪里就是本城……是你听错了吧。”
“听说……本城有一位新立的侧室。”侍女转到她身后,为地系上丝带。
“我知道,休要瞎说。”真喜姬以为侍女是在说阿久夫人,责备了几句。侍女只好沉默。
将近亥时,雨终于停了。幸若舞和小曲,小鼓和笛声,充斥着整个二道城。寅时,宴席终于结束了。此夜,广忠最终没来心神不宁的真喜姬房中。真喜姬以为这是冈崎的风俗,只得压抑住心中的情绪。
第二十四章 兄妹重逢
天文十四年秋日,阿古居。
“有一位行旅之人求见夫人。”足轻武士与助手拿一封书函,穿过院子前来禀道。於大轻轻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了那信函。写信人乃熊邸竹之内波太郎。於大有些奇怪:波太郎的这信,为何不写给丈夫俊胜,却给自己?
此处乃是刚刚擢为佐渡守的阿古居城久松弥九郎俊胜府上。天已入秋,於大嫁到这里,已经八月有余。府邸建于平地之上,其防守却比熊邸还要薄弱。丈夫俊胜昨日去了那古野,至今未归。
於大小心翼翼拆开书信一读,方知是一封荐书,波太郎希望於大能向丈夫佐渡守推荐一个人。此人名竹之内久六,似为波太郎同族。他或许是猜到俊胜去了那古野或古渡城,方写信给於大。
“不知那人为人行事如何,把他带来看看。”以前於大是一个深居内庭的贵夫人,现在不过一个有名无实的弱小大名的妻子。她收拾好手中的针线,等着那个人。不一会儿,与助带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马厩旁的柿树下。於大不经意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心开始狂跳。他正是亲哥哥藤九郎信近,自从上次在熊邸邂逅,她就从来没有忘记过。
於大非常吃惊,正想说话,但与助身后的信近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夫人,小的把人带过来了。”与助站在那里禀道。
信近在院子里单膝跪地道:“小人便是竹之内久六。”
“竹之内久六……”於大念叨着,似乎要将这个名字刻在心里,随后她说道:“你是波太郎先生的族人吗?”
“是。虽说是远亲,但我们确实是同族。”
“哦。与助,你先退下。”与助低头施了一礼,便退下了。“哥……”
“嘘——”信近阻止了她,“小人竹之内久六,如蒙不弃,请收留小人在贵府做一名足轻武士。”
於大看着面目全非的哥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看着於大惊讶的表情,久六继续道:“据说不久还会发生战事。冈崎的松平大人自从迎娶了田原夫人,便变得斗志昂扬,声称要在近期夺回安祥城,现在正厉兵秣马,准备开战。”他一口气说完,才严肃地低下了头。
信近口中的田原夫人,便是於大离开之后,嫁给广忠的户田真喜姬。松平人称其为田原夫人。於大也时而听到一些田原夫人的传闻,其实,她经常向人打听田原夫人的事情。据说她与广忠关系不睦,原因是广忠没让她住进本城。於大能够理解广忠的心情。
“我只有你一个妻子。”分别时,广忠曾经轻轻地对她这样说过。想起这句话,於大仍然感到莫名的心疼。然而,自己却嫁到了这里。“请原谅。”每当想起广忠,於大便会在心中重复这句话。“或许……或许有一天我能够帮得上竹千代。”
然而现在,原以为已经死去的藤九郎信近,却以一介武士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於大闭上眼,揣测着兄长的用意。“那么……”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问道:“此次战役,谁会取胜呢?”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人以为,松平氏取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为何这样认为?”
“安祥城虽是织田信广大人的城池,在他背后却有一个如日中天的人物,即他的父亲信秀大人。而且,令兄水野下野守大人,尊府主人久松佐渡守大人,以及广濑的佐久间一族,现在都已经投靠了织田,而松平信定大人早已与冈崎为敌,据说三木的藏人信孝也生异心。因此,松平氏断难……”
於大沉默地看着信近。兄长的面容,让她想到在冈崎城本城无忧无虑玩耍着的竹千代。
“如果族中出现谋叛之人……”
“是,信孝对广忠大人并无好感。”
“广忠心地善良,为什么……”
“这……这样一个时代,心地善良的武将往往软弱而固执。这次他心血来潮想攻打安祥,冈崎的家老们也并不赞成。”此次战争势难取胜。但於大能理解广忠为何要发动这样一场战争。“我不能被人当成可以随意支配的玩偶。”广忠经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於大曾经用自己的柔情化解了丈夫的偏执。但现在他身边却没有这样一个人。
於大将视线移向碧蓝的天空。天空高远,一片白云从檐外的丝柏树上空飘过。伯劳在凄切地呜叫。
秋意正浓,庄稼还未收割完毕。如现在发起战争,定会招来领民的怨恨,且会增加众多的流民和盗贼。但现在的冈崎对于於大,已是空中的云朵,可望而不可即。
“久六先生。”
“夫人称小人久六。”
“这样万万不可。”於大轻轻用袖口拭了拭眼角,“有没有办法阻止这场战争?”
“没有。”久六严肃地答道,“小人只是一介足轻武士。”
“你能为我们做什么?”
“这……”他看了看天空,道,“追随尊府主人,为他赴汤蹈火。仅此而已。”
“……”
“若是有幸,还能立下战功,出人头地。充当攻打冈崎的前锋,乃每一个足轻武士的梦想,您不必嘲笑,现今,这种事不足为怪。夫人,熊邸主人让我来求您,请将我推荐给您家主人。”
“我知道了。”於大颔首道,“你先去与助房间歇息,等城主回来。”
“多谢夫人。小人先告退了。”水野藤九郎信近如同一个足轻武士那样,毕恭毕敬向於大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於大使劲儿咬住嘴唇,目送着他的背影。让於大下定决心嫁到这里来的,便是熊邸的竹之内波太郎。波太郎暗示於大嫁到织田阵菅,以便在紧急之际帮助竹千代。而现在,又让哥哥到家里来当差。於大不知其中有何玄机。不知是信近受波太郎摆布,还是波太郎被兄长利用。但她明白,这二人必出于某种共同的目的,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充当攻打冈崎的前锋。”兄长确实这样说过。他定然是想亲自抓住竹千代,借此救他一命。可丈夫弥九郎俊胜对于此事却一无所知。是否应该让他卷进这场阴谋当中呢?正想着,门口传来了马蹄声。肯定是弥九郎俊胜从那古野回来了。若是他早回来半个时辰,於大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