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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出什么来。”我生硬地回答道。
“三田村先生怎么看?”
外科医生轻轻地从鼻子里呼了一口气:“岛田先生,你又想以此来说,去年杀死正木的凶手并不是古川吗?”
“是的,”说完,岛田放低声音,“不过,这还不能断言:根岸文江被杀,当时古川恒仁有不在场的证据,因此他也不是杀正木的凶手。这终究只是对嫌疑的消极的否定。”
“对啊!”
“只不过,大夫,我谈到的电梯事件和刚才的地毯事件——像这样的事情既然已经出现了,那么我就主张大家以此为契机重新再好好考虑一下去年的事件。到底那件案子的凶手真的是古川恒仁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么真凶又是谁呢?” 三田村耸了一下肩,把酒杯送向嘴边。
“然后……”岛田又将视线缓缓地从围坐在桌边的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没有人打算接口说话。站在岛田身后的仓本正好在这时咳嗽了一声,所以听起来很奇怪,仿佛是故意的一般。
“我并不想破坏这难得的聚会,但是我想向大家提一个建议。根岸文江的事先暂且放在一边,接下来该考虑的问题当然应该是当晚发生的古川恒仁的逃亡——不,应该说是失踪更好一些。大体的经过我也知道,不过我们在此再详细地探讨一下,他从副馆二楼失踪时的情况,你们看怎么样?”
第十章 过去
(1985年9月28日~29日)
北回廊 (晚上8点15分)
主人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不久,由里绘也离开餐桌,走向塔屋的楼梯。借此机会,包括正木慎吾在内的五个男人也决定到副馆去。
出了饭厅,他们鱼贯地走在排列着藤沼一成作品的昏暗的北回廊中。
“各位,比方说……”正木突然在回廊中间站住说,“藤沼先生说可以让出这里面的一幅画……”四个客人都因这句话一起止住了步子,转身看着正木。
“他真的说了这样的话吗?”大石突然狂叫起来。
“我不是说是比方说吗?”正木苦笑着说,“假设是这样,各位,到底会出多少钱呢?”
“要说是卖给我的话……”大石瞪大了他的小眼睛,“当然也要看是什么画,但我是不会吝惜金钱的。”
“哦,那么,比如这幅作品呢?”正木看着他孩子气的反应,用手指向挂在左首墙壁上的小品。
“是吗?1958年的作品!”大石交叉双臂到胸前,看着小丘上喷水的奇妙风景;“1500万。”
“确实,这个价钱还算是说得过去。”正木微微地笑了一下,“其他三位呢?”
“这真是个煞风景的问题啊!”三田村摸着尖尖的白色下巴说。
正木不以为然地说:“大夫,我本就是个俗物。好吧,为了再给假定带上些现实成分,我们这么说吧。假如我强烈地要求藤沼先生,这也未尝没有可能,因为他为了12年前的车祸,应该对我抱有很深的歉疚。怎么样?’’
“嗯!”三田村沉着脸说,“这怎么能换算成金钱来回答呢?不过如果是转让给我,我也不打算吝惜金钱。”
“森教授呢?”
“这个么……”他好像想说些什么,但马上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说,“我也一样!”
“古川先生呢?”
古川默不作声,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看到他用力地咬着嘴唇那副不愿说话的表情,正木感到了一丝罪恶感。
“那么就是说如果是为了得到那幅,你们就会竞相出令人难以想像的高价了。”
“这个么,不过还没见过实物呢!” 大石说完,正木摆手道:“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个——就是客观的艺术价值什么的,在这里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不是吗?”
“尖锐!”三田村仿佛嗤笑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在场的人一样,露出了雪白的门牙;“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正木先生。因为我们——至少是我,只是对一成大师的画自作主张地抱有极大的幻想而已。”
副馆大厅 (晚上8点50分)
“刚才的话,你怎么看?”
大石源造挠着油光怪亮的蒜头鼻,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三田村问道。正把高脚杯放在手掌中晃动的外科医生,停下了动作,抬起被酒精红红地勾了个边的细长的眼睛问:“刚才的话?”
“就是那个、那个叫正木的家伙刚才在走廊里说的事情。说如果他请求的话,藤沼先生或许会肯卖画什么的。”
“啊!”三田村皱起高高的鼻梁,好像不屑一顾的样子,“你把它当真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这个么,如果正木真的为我们去说的话,或许是有可能。不过我想他恐怕根本没这个心,只是嘲弄一下我们罢了。”
“不,不!这里有和他商量的余地。”大石以极其肯定的口气说,将叼在厚嘴唇一角的粗烟卷放到烟灰缸内,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巾,在上面吐了一口痰;“比方说,他从半年前开始住在这里,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如果是一两个月倒还说得过去,半年——我觉得有点可疑。”
“可疑?”
“是的,非常可疑。为钱所困,或者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情。今天我见到他的时候,我今天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似的。好像是在照片什么的上面见过。”
“照片?”
“我想不起来了,搞不好是在报纸上面……如果能很好地利用这个……”
“哼!”三田村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手里捻着戒指冷冷地眯起眼睛,“你是想和他做个交易?”
“直截了当说的话,是的。”大石故牙露出了卑下的笑容,“我经常这样想,世上的人大致可分为两种,有钱的和没钱的。而且,这个会表现在人的脸上。能准确地判断他们的区别的,那就是商人了。那个叫正木的,怎么看也像是个没钱的人。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好像气质上和那个和尚有些相似,不是吗?”
“说起来,感觉古川今年更加没有锐气了。”
“是啊!以前也是这样,不过刚才说到要得到画需要几千万的时候尤其如此。那个和尚越是被一成大师的画吸引,就越是不敢说话。”正说着,响起了下楼梯的脚步声,大石慌忙闭上嘴。因为他们正说着的古川恒仁从房间里出来了。
等古川认出坐在大厅沙发上说话的两个人后,他仿佛吓了一跳似的停住脚步,神经质地垂下了目光。
“啊,古川君。到这儿来一起喝一杯吧。”
“不了,”古川摇摇头,“我去看看画。”然后,他微微蜷缩着瘦削的肩膀,缓步消失在左首的“南回廊”处。大石又大声地吐了一口痰。
“真是阴郁啊!居然这样……”
“感觉好像有什么想不开似的。”
“危险,危险!这种自闭型,我最讨厌了。”他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入拿破仑酒,“好了,呆会儿和正木谈谈……”
三田村清醒地看着对方秃顶的脑袋,在心中骂了一声“俗物”。
(要是这样,还不如和教授先生一起下下国际象棋,那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三田村每年都这么想。
副馆大厅——回廊 (晚上9点50分)
收拾完饭厅后,仓本庄司从北回廊向副馆走去。
表面上装做面无表情,可是内心却无法遏制地动荡。就在几个小时前看到的那张脸——穿过窗外的根岸文江倒转的脸——仿佛烧灼在眼睛里一样挥之不去。这十年来在同一屋檐下侍奉同一个“家”的她死前的那张脸、那种表情……就连当时在骤急的雨声中听到的声音,也好像被封闭在耳朵里一样,不断地重复响起。 被水车弹起后又被浊流吞没的她,生还的可能性几近于零。在打电话来告知因道路塌方而无法进行搜查的警察的声音中,也能听出“反正是来不及了”的意思。
多年的伙伴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死了。仓本并不认为自己非常冷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的不幸,他并未感到直接的悲伤。倒也觉得她可怜,不过更多的是惊讶和某种难以言表的恐惧。这些交织在一起,不断地撼动着他的心灵。
在生疏地准备饭菜以及伺候用餐时,居然连一个盘子都没有打碎,这甚至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他必须拼命地遏制住自己对脑子里不断浮现的文江的样子和声音所感到的战栗和无意识中颤动的手指。
(没必要多想。)
他一直对自己这么说发:生的意外是没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