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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飘忽而微冷,好像是沉湎于某个梦境里不能自拔。夏微蓝并没有注意到这样微妙的变化,只是低下了头,脸颊慢慢变得滚烫——他握住了她的手。那一刻,她只觉得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呼吸几乎停止了。
“嗯,”许久,她才细如蚊鸣地喃喃道,“我不怕,最多……最多一起死。”
因为紧张和羞怯,她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抖,想要抽出来却又舍不得。她微凉的手指越抖越厉害,霍铭洋这才回过神,眼神复杂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似是怜惜,又似是愧疚,缓缓松开了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嘶哑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圣心居士嘶哑地在楼下喊着,声音凄厉,显然是饱受了惊吓,“快来人……看在上帝的分上,快来人!”
Chapter 23 欧阳芷青
听到楼下传来的哀号,钱从皋和霍铭洋对望了一眼,叹了口气,疾步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向下看去。
“喂,你怎么了?”教授大声喊。沉重的呼吸声响起在不远处,转头看去,断裂的楼梯上赫然趴着一个人,满脸是血,模样可怖。钱从皋吓了一跳——短短片刻不见,那个留在庭院里的圣心居士居然身受重伤,正吃力地朝着楼上爬过来,一边呼救一边流血。
“小唐……是小唐!那个魔鬼!上帝啊,请惩罚他吧!”圣心居士恍惚地喃喃,手指在胸口摸索着,然而念珠上那个十字架已经不见了,“他……他抢了我的圣物!他还打我!”
钱从皋觉得奇怪:“无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打你?难道和你有仇?你骗了他的钱,害得他家人自杀?”
“应该……应该不会吧?”圣心居士摇了摇头,却有点心虚,“我不认识他……”
“你说过你那个十字架大有来历,对吧?是用基督殉教时被钉的那个十字架的木料做成的,以前是那不勒斯圣心教堂的圣物?”钱从皋继续问,并用科学家严谨的逻辑推理着,“难道他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
圣心居士尴尬地笑了笑:“哪里啊,这是我找人用一块老木料刻的,然后在水里浸了几个月……如果那人是为了抢这个,可就吃大亏了。”
“……”钱从皋一时有些无语,“你这辈子说过一句真话没?”
“那当然是有的!我是上帝的子民啊,是传播福音的人!”圣心居士吃力地在胸口划着十字,鼻血却如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流了下来。
夏微蓝看到房间里又来了一个满脸是血的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忍不住想要上去帮他包扎伤口。她顺手将床头残留的一些纱布绷带拿起,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来到了那个不停流鼻血的神棍面前,蹲下去,殷切地说:“来,止一下血!”
“谢谢谢谢……好心的姑娘,上帝保佑你。”圣心居士捂着鼻子道谢不迭,“姑娘你一定是个美丽的天使……”
然而,话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看着夏微蓝,眼里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天啊!”染血的纱布从他手里落下,圣心居士直勾勾地盯着夏微蓝,眼神露出了狂喜和不可思议,嘴唇剧烈地颤抖,吐出了尖厉的几个字,“我的……我的上帝!”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忽然间,他举起手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然后整个身体匍匐了下去,额头碰着地面,开始狂热地亲吻夏微蓝的脚尖!
“上帝保佑……末日到来之前,她终于降临了!”激动之下,他鼻子上刚塞住的棉花掉了,血再度汹涌而出,染红了他的半张脸,也把夏微蓝赤裸的脚背染得殷红。
“你要做什么?”霍铭洋挡在夏微蓝身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回推。圣心居士挣扎不脱,只抬起手指着某一处大喊:“你看……这就是证据!时间停止了……这一刻,神已经降临人世!”
所有人下意识地一起回头看过去,看到的是那个半掉落的挂钟。钟已经停了,玻璃的表面也已进裂,形成了冰裂纹,仿佛有一种力量从里到外忽然爆发,将一切都凝定在了这一刻——2012年8月3日上午7点03分。
“看到了么?看到了么?这就是……”圣心居士大喊,脸因激动而扭曲。然而话音未落,他却两眼翻白,“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声音。
“他……他怎么了?”夏微蓝被他吓了一跳。霍铭洋俯下身看了下,耸耸肩:“没事,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估计是鼻血流得太多了。”钱从皋将昏迷的人拖到一边,发现对方的后颈上有一块淤青,似乎是刚出现的,心里一跳,看了一眼霍铭洋。而那个年轻人却用冷酷而无所谓的目光回视着他,让教授打了个寒战,不敢多问什么。
“时钟定格在7点03分,那一瞬一定有某种力量在此地爆发。”教授走到那个挂钟前,端详了片刻,下了论断,“那种力量极其强大,甚至连天坑都被瞬间停住了,而且让此地出现了奇怪的‘孤岛’现象——无论是磁场还是空间场,根本都无法和外界连通。”
“孤岛现象?”霍铭洋愕然。
钱从皋苦笑,摊开了手:“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幢楼里所有的钟都在那一瞬间停摆了,连手表也一样。其实时间应该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想起了什么,指了指一个坍塌的房间,“对了,你们饿不饿?那里是医院厨房的食库,我今天早上四处找出口的时候进去过,里面的东西大半还完好。”几个饥肠辘辘的人走下楼,来到教授说的那个地方。地上果然散落着许多食物,可惜大都是整箱的米和油,还有没来得及煮熟的蔬菜和肉类,就这样被压在房梁下,沾满了灰尘。
“这些都是生的,怎么吃啊?”夏微蓝正发愁,忽然看到了露出一个角的东西,立刻跳了起来,欢呼道,“看,这里有一个冰箱!”
然而,她刚用力将那个箱子拉出来,却发出了一声尖叫——死人!冰箱靠墙而立,而冰箱旁边却压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整个胸腔已经被砸落的天花板压扁了,脑袋还完整,垂落在冰箱的把手上,看上去诡异而恐怖。夏微蓝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尖叫着后退,眼前忽然一黑。
“不要看!”霍铭洋从后面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拉着她退开,然后对钱从皋道,“她怕死人,你过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可以吃的……”
钱从皋倒是胆子大,几步走过去,从废墟里拽出了冰箱,将那具尸体推到一边,拉开了门。
“哦,发了!”他吹了一声口哨,“这是放糕点的冰箱,还有很多饮料!”
“先拿一部分出来吧,别的都留在原地,赶紧关上冰箱的门。”霍铭洋提醒道,“现在天气热,拿出来的话隔天就坏掉了。我们估计会困在这里蛮久,食物不能随便浪费。”
“真是乌鸦嘴,说不定明天就有人来救我们出去了呢。”钱从皋嘀咕着,但还是依言从里面拿出了够三个人吃的分量,迅速地关上了冰箱的门,不让冷气流失。然而霍铭洋又止住了他:“多拿点,楼上还有两个。”
“哦,”钱从皋笑了笑,“差点忘了。我给他们送上去。”他拿好了食物,递给霍铭洋两份,然后对他眨了眨眼睛,“你们慢慢吃。”他转身上了楼梯。无论如何,自己再待下去就有给这一对小情侣当电灯泡的嫌疑了。
霍铭洋拉着她往回走,一直到了中庭的树下才松开了手。
这个中庭位于A楼和B楼之间,分隔着前后两幢住院楼,有三十多米的宽度,虽然回廊有坍塌,但中间的绿地还是基本保持了原样:棕榈树、芭蕉和凤凰树高低错落,树下繁花盛开,水池荡漾,一群群的鸽子围绕着水池飞舞。
他拉着她的手,找了一块平坦而柔软的草地坐下。夏微蓝任凭他摆布,怔怔地坐在他身边,脸色苍白,显然猝然目击血肉模糊的尸体对她的冲击太大了。她无意识地侧过头,求助似的将脸贴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霍铭洋心里微微一震,想了想,还是没有避开,将食物递过来:“来,吃点东西,你我侥幸活下来,无论如何都要撑到救援人员到来才对。”
“会有人来救我们么?”夏微蓝有些犹豫地道。手里的那个iphone4,依旧是一格信号也没有,她低头看了一眼,便丧气地将它放在了一边的草地上。
“会的。”霍铭洋和她并肩坐在树下,抬头看着已经渐渐变成暗色的天空,意味深长,“而且,我保证现在外面已经有很多人在找我们了……”
就在这一刻,他的语音忽然停顿了。头顶的天空已经开始暗了,星星一颗颗地探出夜幕,天空依旧有鸽子在盘旋,徒劳地挣扎着,试图撞破笼罩在废墟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