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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谷泉一郎叹息了一声。他的表情,就象想上场就打一个远球以扭转战局,但一连三下都打空了的棒球打手一样。
“那么,你在往外搬运尸体的时候,没有什么么奇怪的情况吗?”
“给死人穿大衣倒很顺利,但穿鞋的时候可费了点劲儿。倒是听人说过,人死了以后,尸体越来越硬,或者肿胀起来。当时我想,怎么这么快就……?!”
“当时没有别人在场吧?”
“没有……”
“一路上和在旱桥那里,都没被人发现吗?”
“是的,没有。”
“从汽车里往外扛尸体的时候,感觉怎样?”
“好象扛着一块软石头,我边念叨着‘为了帮助康子,要忍耐,忍耐’,眼一闭就把尸体从旱桥上边扔了下去。”
“现在转入第二次事件。在那以前,那个打火机,你带在身上吗?”
“好象是带在身上,但那些天,记忆有些混乱,我也没有信心说得太肯定。”
“那天,没有被人偷走或者掉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关于打火机的事,我可说不清楚……”“你说东条康子死后,你马上就意识到是火车轧碎了尸体,这是不是听别人说的呢?”
“好象是在电话里听津川广基说的。但是,他若一口咬定说他没有说过,那也只好各执一词了。在那些天里,我都快要发疯了,也没有把握说肯定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那么,假若不是从津川广基那里听来的话,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呢?”
“现在想来,事情也许是这样:康子在我们最后见面的那天夜里曾对我说,‘死的话,怎么死最舒服呢?……卧轨是很痛苦的吧?’从这句话里,使人感到她为了赎自己的罪过,下决心要尽量使自己的身体受一番痛苦。那时我当然想尽力法来安慰她,但她说的那句话老是萦回在我的脑际。轧死的印象是不是就从这里得来的呢?”
“你是说关于第二次事件,你在听到电话以前,一点也不知道吗?”
“是的。关于这一点,在警察局,在检察厅说过好多次了,我一直坚持说:‘假如我真地是这一事件的犯人的话,为什么我还躺在家里睡懒觉呢?不是应该早早逃走吗?’”“对此,警察方面怎么说呢?”
“他们从各种角度向我进攻,但他们都是在什么时候,说了些什么话,我可不能一一说清楚,总之,大意是这样;‘因为你第一次的罪行完全未被发觉,就觉得这次也不会出问题。现在要露出马脚来了,你就气急败坏起来。’”“这一点你始终加以否认,对方说什么呢?”
“他们大为恼火,虽然没有动武,但对我大骂一通,最后,气急败坏地说:‘好了,不管嫌疑犯怎样否认他的罪行,我们也可以移送检察厅,检察厅也可以据此起诉!’”“这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这时已经对一切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但不被人相信,这恐怕是命该如此吧。我想过去恐怕也有不少人以冤罪被判死刑,一边喊着‘我不是真正的犯人!
“一边被拉上绞刑架的。我想,我也将要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吗?可是,到法庭上还有一次倾诉自己心情的机会,在那里也不被相信的话,就只当自己在战争中死掉了——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
“那么,现在你觉得把自己想说的话都毫无遗漏地说尽了吗?”
“要是想把我的心情说完道尽,用几个钟头,不,用几天的时间恐怕也不够的。不过,最重要的话,已经在这个法庭上重复过好几次了:用汽车把东条宪司的他杀尸体运走,从旱桥上边把尸体扔到国营铁路线上,是我犯下的罪行,为此受到多么重的惩罚,我都没有异议。但是,但是……”村田和彦说到这里中断了。
“在东条宪司生前,我们一次面也投有见过。假如他闯进我和康子睡觉的地方,他即使狠狠揍我一顿,我也会一声不吭地任他去打……我是新平民出身,我是一个受惯了无端的压迫,从末想到过抵抗的人。而且,在那种场合,我是有罪的——我在康子丈夫的眼里,是杀了也不解恨的人……”他象咽着眼泪似地说到这里,又停顿片刻。
“何况,亲自去杀死康子这样的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在这个法庭上听说她好象另外还有情人,这对我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是,那时我简直把康子看做了女神,现在我仍然在爱着她。亲手杀死她,又把她的尸体扔到铁道上去这样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呀!”
“询问到此完了。”百谷律师说完就坐下了。
这一天的审理,至此也宣告结束。
第十七章
审判进入第四天,出现了想象不到的场面。
村田和彦在第三天悲痛的告白,唤起了我想象以上的反响。
他那激昂的叫喊,的确足以震撼我个人的灵魂,但从法律角度来考虑,还不足以证明他是无罪的。他的告白,即使可以做为酌情处理的参考,但不具备足以推翻检察官的控告的力量,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
所以,在报社社会部的冢田允行前来支援我的时候,反而使我感到吃惊。
当然,这是在审理重大案件时常常采取的措施,但那大多是在审理的第一天。在一般情况下,审理的高潮已经过去,旁听人数也在开始减少的第四天,出现这样的事情,过去还没有过先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吃惊地这样一问,他边摇头边说道:
“这是咱老头子的主意。他看了你的稿子,说道:‘象这样越来越动人心弦的裁判,过去还没有见过。’昨天夜里他对我说:‘明天一定会出现非同寻常的情况,怕米田君一个人在那里应付不了,你要去助他一留之力,虽然也有可能是白跑一趟。”
“是吗?”
我不禁大吃一惊,他说的老头子,就是我们报社的社会部长。昨天我回报社汇报工作时,说是因为有位亲威病危,他去医院了。
没有办法,我向副部长汇报了情况就回来了。但是,混身充满新闻记者魂的部长,肯定又回到报社问清了情况,于是向能够腾出手来的冢田允行下了这样的命令。
“唉呀,听说今天只有鉴定人船桥博士和检察官方面的一个证人出庭。的确,若是伊藤京二出庭,那可就有意思了。虽说是集中审理方式,也不该把发近四十度高烧的病人强行拉来出庭呀!大概是今天的公审要在上午结束,在下星期四推向最高潮吧?”
“也许是那样,不留怎么说,老头子既然这样说了,就叫我旁听一次吧,说不定也许能够起点作用呢!”
他这么一说,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他。法庭记者的人数,本来是有规定的,但多挤进一个人去,也不是办不到的……上午十时,第四天的审理开始了。冢田允行坐在我旁边,好奇地环视了一下整个法庭。
检察官首先宣读了这一事件发生后投寄到警察厅的几封群众来信。
这些写信的人都是些持有旧的道德观念的人,所有的信里都充满首对村田和彦的行为的愤怒和憎恨。
其中有为通奸罪的被废止而慨叹的文章。也有的来访有点文不对路地发泄愤慨激昂之情,说战后道德的颓废是由不敬罪和通奸罪的废止而引起的,若不从现在起就予以修复并课以比战前还重的刑罚,日本的前途就没有希望,并且说发生这次事件的根本原因也在这里。
十时二十分,船桥玄一博土登上了证人台。船桥讲师是有名的神津恭介教授的孙弟子,今年只有三十五岁,但头顶却已经秃了大半。
和神津恭介的名望相比,船桥在社会上还没有多大名气,但在他的专门学术领域里,是一个大有前途的年富力强的学者。
检察官首先向问了船桥的经历和经验以后,要求他就第一死尸和第二死尸的解剖检查结果作出说明。
船桥博士明确地下了这样的结论:人是在被火车轧过以前一个小时以上死的。这次发言与鉴定书上写的死亡推定时间有些出入。
关于这一点,检察官执拗地刨根问底。船桥博士则斩钉截铁地断定说:这一结论,是根据最近的研究,对尸体进行乳酸酸度测定得出的,但是,在鉴定书上,是参考过去的学说,留了一定的余地。
我当然没有能力对这个说明进行评论。但是,检察官和法官恐怕也和我一样吧。塞满了法律的脑袋瓜儿,是容不下科学的。专家通过科学鉴定做出的结论,只要不是非常违背常识的话,在我们现在的法庭上。是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