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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都不消失,心只有一颗,与生俱来,既不能替换,也无从修理。说不上来自何方,补充的只是悲伤而已吗?它们都储存在心中的某个角落吧。
亘哭了一阵,呼吸难受起来。他两手环抱着树干,把脸贴在粗糙的树皮上,静待呼吸平复。
——我的命运。
尝试改变,又遇到新的悲伤。如果要改变它,前面又有什么等待着自己呢?
——该改变的、该改变的,是我的、我的……
——究竟是什么?
在这要被魔族荡平的幻界一角,我该怎么办?
轻轻的脚步声踏草而来。亘抬起头,慌忙用手背擦拭眼睛。
是米娜。她也脸带泪痕。
“你在这里呀。”
大概怕一出声又因此而抽噎起来吧。米娜只是小声招呼道,仿佛是在叹息中加一点发音而已。
“噢。”
“我也……也想卡茨女士告别了。”
米娜的眸子是黑夜森林的颜色,亘心想,此刻我的眼睛一定也是同样的颜色吧。我们失去卡茨的伤痛,一切已失败告终的败北感,森林都帮我们掩饰了,让我们在彼此眼中看不出来。
“大家呢?”
“在休息呢。”
“那就好了。”
亘突然想借故离开。
“在送索列布里亚的人到洞窟之前,我去侦察一下,也许还有幸存的人,把他们撇下太可怜了。”
米娜摇头:“没有其他人了。”
“可是,得确认才行啊。”
“你说去侦察,到那里为止?返回皇都太危险了。”
“我回很小心……”
话为说完,基·基玛庞大的影子悄然出现在米娜背后。他一张冻僵的脸尽显疲态。蜥蜴般的水人族皮肤上,看的见类似皱纹的东西,他本不该有的。
亘心想,卡茨的热情永远给予我们鼓励。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绝无仅有。没有人能够取代她。
但是。基·基玛有话说。
“你们在说侦察?那,我也去。”
耳朵好尖。亘吁了一口气。
“我想回到皇都城们一带看看。也许有走不动的人。”
“那倒是。”
基·基玛伸手握住背上的大斧柄,卸下大斧。他瞥一眼米娜,说道:“我们是高地卫士,即便在北大陆,我们的任务也没有改变。”
米娜垂着头。
基·基玛又说:“要是卡茨,肯定会这么干。她会说,去看看有没有人来不及逃出。所以,我……”
霎时间米娜泪水盈眶。基?基玛把他的大手掌放在她肩头。
“你怎么样?留在这里警戒,也是不错的。”
“我们一起去。”米娜毅然昂起头,说道。与此同时,几滴泪水滚下她脸颊,晶亮晶亮。
“好吧,我们小心出发。虽然现在很安静,但魔族有翼,不清楚它们回从哪边警戒,我们得挑黑暗处走,低下头。”
“基·基玛目标最明显,个头太大。”
“我知道、我知道。”
月光微弱的光,在亘三人观察周围是露头,在三人藏身灌木或草丛时闪入云后,一片晦暗,似乎是有意为之。仿佛说,虽然帮不上忙,至少站在你们一边。
皇都崩塌的城墙本身,似变成了一排巨石海浪,划一条弯曲的线。崩塌造成了奇特的再生。亘一爬动的速度接近城墙,看看这个情景,他甚至觉得,皇都一开头就是一这副模样设计的。
“看不见常暗之镜。”
米娜眯着眼睛,喃喃道。
“它应该是漂浮在那片天空——原先水晶宫所在之处。”
的确如米娜说的。也许连月牙也不愿意照出那种晦气东西。
“隐藏在黑暗之中吧?”
四周飘荡着焦糊味。火熄灭了,夜风中感觉不到热气。只是冷飕飕的,夹杂着令人恶心的恶臭。
恶臭的原因之一,是尸臭吧。瓦砾山之下,火灾的废墟之下,有多少遗骸呢?
美鹤一人便夺去了数不清的人的生命。他明知会这样,却一意孤行,不择手段。
刷拉刷拉,脚下的枯草发出声响。
“因为被美鹤弹飞而昏倒,所以我没有看见。”
亘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基·基玛和米娜止住脚步。
“没有看见什么?”
“刚才听索列布里亚的人说了,常暗之镜现身之前,从水晶宫的中央尖塔,比值地向天上升器一道光柱,说是看起来像柱子,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冲上去了。”
米娜逃避般背转身,望向树林。已经走出好远了。草丛和灌木,在夜风下摇曳。
“那——你们俩看见了吗?”
基·基玛迈出步子,在亘前头观察了周围之后,答道:
“我看见了。”
“噢,是这样。”
“看上去的确就像升天了。”
基·基玛说完,像要甩掉什么东西似的挥一挥斧子。
“虽然是这样,还是不知道美鹤是否已顺利抵达命运之塔。要我是女神,就拒绝这种家伙。教训他:把幻界弄成这样,就为了一己之愿?”
这句话刺激了亘的记忆片段。萨卡瓦乡下的长老说过,未必跑得快的人,便先抵达命运之塔。
此时此地回想起来,也许只是徒然的安慰而已。
亘抬头眺望夜空。网一样透明的薄云,在月牙前缓缓流过。
然后,那红红地闪亮的北方凶星,它还在那里,没有消失。“哈涅拉”没有结束,因为人柱尚未确定。
事到如今,那是更为残酷的拖延。
突然,米娜压低声音喊起来:
“是谁?在那边的是谁?”
亘和基·基玛都摆好架势,回头望去。亘拔出勇者之剑。
在三人身后,离基·基玛的步幅不到十步之处,长着一棵寒酸、扭曲的树。树的阴影里露出了瑟缩的白色裙…………
“是那女孩。”亘用手按住基·基玛,向白裙喊道,“你在干什么?”
少女露出惊慌的面孔,她双手掩口蹲在那里。亘跑到她身边。
“为什么离开树林跟着我们?”
“你、你们是去皇都吧?”
少女浑身哆嗦着。她一身连衣裙,抵挡不住寒冷。牙齿在格格发抖。
“带上我吧。也许——城里有幸存的人。”
亘犹豫了一瞬间之后,脱下自己的上衣递给少女。要给她披上的话,她比亘高太多了。
“我们先到城墙附近看看而已。如果没有可能进入城里,就只能放弃。”
“就那样也好。”
少女一边哆嗦着,一边把亘的上衣披在肩上。虽有绅士之风,但只剩一件衬衣的亘这下子却有冻僵之虞。
“在树林里听大家说了吗?水晶宫已消失了,被常暗之镜吞没了吧。城堡里的人不可能幸存了吧。”
少女发青的脸颊因寒冷、恐惧和孤独起了鸡皮疙瘩。不过,当亘返回基·基玛和米娜中间时,她也跟着迈步。
四个人的小队,米娜走在最后。她一直注视着白裙少女,米娜边走边从后搭话。
“你,是城堡里的人?”
少女有点畏缩,没有答话。
“好昂贵的裙子。你是贵族?”
还是沉默。也许感觉到米娜的问题尖酸带刺吧。
“是身份高贵的人吧,不能说?皇都一塌糊涂时,皇帝的军队怎么了?此刻在哪里?不打算保卫人民?”
未等亘来调停,基·基玛插话道:“戈列姆肆虐时,我看见城堡里出来几队骑士哩。不过,一点也抗衡不了,马上被粉碎了。即使有剩下守城的部队,在常暗之镜出现时,也都……”
米娜紧逼不放。
“那么,其他军队呢?北方皇帝直属的‘西格德拉’呢?在哪里?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由在镜厅所见的情景,亘一察觉少女的身份。这个人大概是皇帝加玛?阿格利亚斯七世的女儿,称公主比较准确吧。
而且,她长着与美鹤在现世、不幸的年轻小姑一模一样的面孔。
正如亘遭遇了与爸爸和理香字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美鹤也邂逅了自己现世亲人的分身。美鹤离去时给公主丢下的话,亘还是不解其意。倾斜得太过分的幸福天平?这是什么意思?亘在伤心沼泽遇见了婚外情男女,他们以相同理由做出了与现世爸爸与理香子做的事,不过,不存在哪一方幸福或不幸的事。美鹤在美鹤的幻界见到了什么人?听说了什么?是如何考虑的呢?
“‘西格德拉’不是军队。”公主终于回答了,声音有气无力,“所以,在这种时候??”
“——不起作用?哼。”
米娜快快地插嘴,嗤之以鼻。
公主嘴唇发抖,缩着身子,像要躲进基·基玛身影里似的。
“守城的近卫骑士团如果像这位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