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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下吉普车,大步走向车子的残骸。
在与警方的沟通过程中,我始终有所保留——冷馨具有相当高深的中国功夫基础,就算单独面对三五个彪形大汉也绝对抱有胜算。所以,她眼看父亲和同事被杀,绝不会毫不反抗地被带走,至少现场会留下激烈打斗的痕迹。再有一点,在天南海北的探险生涯里,她的身边随时都会带着一柄手枪,并且拥有一手漂亮的枪法。
基于以上两点,冷馨的失踪成了这次劫案里最大的疑点。
现在,我已经站在残骸边,看着先头那辆车胎熔化掉一半的车子。按照冷馨的习惯,任何时候,她都是坐在头车的副驾驶座上,手里也永远都会握着一架来自德国的精致望远镜,而另一只手上,有时是地图册,有时则是金属探测仪。
我试着想像劫案发生时的过程应该是这样:“考古小组的车子行经此地,被突然闪出来的劫匪团团围住,然后教授和助手逃走,劫匪开枪。整个过程中,冷馨在做什么?她的武功和手枪呢?难道还没施展就被对方制住?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以我对她的估计,从劫匪出现到对方开枪,她至少有机会打倒或者击毙对方五人以上。”
冷馨的性格中继承了乃父彪悍、果敢、冷漠、沉静的特质,越是遇到大事,越能迅速地应变,极其恰当地处理突发事件。
“她去了哪里呢?”我仰面看着那只巨大的石狮,它是如此深沉而肃穆,仿佛俯瞰沙漠苍生的时候,眼里永远都是充满了讥讽的,令我又一次记起法老们的名言:我见证了昨天、我洞悉明天。
“法老知道一切,这狮子呢?为什么一定要在兽体上雕琢出一张人脸,是在向人类世界挑战吗?”
我凝视那张脸,朦胧之中,它似乎正在缓缓地站起来,踢开脚下的石台,然后大踏步地向前走来。它是狮子,浑身充满了勇猛不羁的野性,但却拥有人的超级智慧,这样的奇妙组合体生物踏足在地球上,将是其它族类的噩梦,当然也包括人类。
雕像前小广场上的射灯突然亮了,雪白的光柱刹那间把它的正面照得通亮,同时把我的重重荒诞不稽的幻觉一切驱散。
我知道,旅人在大沙漠里是最容易出现幻觉的,如果是在极度缺水、缺氧的状态下,这种幻觉会强烈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直到令人陷入癫狂状态。
米兹无聊地按了两声喇叭,发出干涩的“嘟、嘟”声,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在他看来,开罗警方勘察现场的资料已经细致完备,再来这里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我叹了口气,正想转身往回走,一阵驼铃声又随风送了过来,那种似有意、似无意的“丁零”声仿佛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魔力,吸引着我的每一根神经。驼铃声来自雕像侧后方,那边是浩渺无垠的瀚海,一条简易公路向大沙漠里无限延伸着,直到吞没在无边无际的暮色中。
“陈先生,我们返回吧?”米兹忍不住叫起来。
就在此刻,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发出悠扬的电子音乐声。
我向米兹挥了挥手,示意他稍等,然后取出电话,目光仍然在向驼铃来处逡巡着。
“陈先生?”是一个女孩子低沉悠扬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脑子里并没有关于这个声音的记忆,非常陌生,只能简短地回应:“是我,请问是哪位?”
对方的声音变得轻快了些,仿佛在电话彼端微笑着:“我是希薇,开罗微生物研究协会的一级研究员,想必冷教授向您提过我的名字?”
我立即回答:“是,希薇小姐,他以前的确提过,有什么指教?”
在冷汉南的很多往来函件封面和电话记录上,经常有“希薇”这个名字,冷馨也向我提到过,希薇隶属于国际生物研究协会,目前为驻埃及开罗分会的领导人。按照我的想像,她可能像冷汉南、冷馨一样,是只对科学研究工作痴迷的工作狂,永远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
希薇的声音重新低沉下来:“我对考古小组的意外遭遇深表遗憾,记得教授以前说过,任何时候有任何问题的话,可以与您联络,您大致可以算是他的全权代表,对吗?”
她的声音虽然动听,但却被一次又一次靠近的驼铃声搅乱,让我有些心神不安。
“对。”我回应着她,右手悄然下垂,插入裤袋里,握到了一柄格斗刀的高强度注塑刀柄。只有感觉到危险临近时,我才有这样的反应。
“那好,教授在一周前送了三件古生物化石的样品过来要我化验,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结果,希望陈先生——”
希薇的话只说到这里,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部转移到了一匹陡然出现的骆驼身上。它高昂着头,大步穿过射灯的光柱,一直走向小广场的中央。此刻,它浑身黄褐色的驼毛都被光线渲染成白色,看起来更是怪异。“丁零、丁零、丁零”,骆驼脖子下悬挂着两只硕大的银铃一边熠熠闪光,一边发出悦耳的铃声。
驼背上端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瘦削的人,浑身上下被一袭灰袍遮住,灰色的头巾和面巾将他的脸部也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闪亮的眼睛和高挑鼻梁的一半。
幸好是在灯光通亮的情况下看到他,否则真的教人怀疑他和骆驼都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怪物。他的手轻轻按在高耸的驼峰上,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高傲,向我这边望着。
“陈先生,您还在听吗?”希薇重复了一句。
我歉意地回答:“是是,我在听。”
“那么,请在明天下午到开罗新城的阳光大道来,研究协会的地址非常好找,我把那些报告拿给您?”
我答应着,但目光一直望定了从沙漠里突然出现的一人一驼。
希薇道了“明天见”后便挂了电话,自始至终表现得彬彬有礼。
那人轻踢着骆驼的肚子,一直走向我,等到我们相隔二十步时,才在驼峰上啪的一拍。骆驼立刻停下,然后乖乖地趴下身子。
他从骆驼上缓缓下来,目光盯在车子残骸上,双手合掌默祷了几秒钟,然后走向我。
我的手一直握着刀柄,毕竟此地刚刚发生过杀人劫案,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先生,不要难过了。人死在这里,灵魂必将得到上天的眷顾,这样的死是升华,而不是沉沦,对不对?”这竟然是个声音清脆婉转的女孩子,说的是英语,但却带着无法抹去的埃及土语口音。
“他和他们的睿智目光,能够一直照拂在死者身上,直到亡灵升入天国。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领你,再看到他们。”她拖长了声音,幽深黑亮的眸子直视着我。
“你是谁?”我冷静地问,目光在她的灰袍上一扫,确定她身上并没有隐藏着大威力的枪械,手指便慢慢离开刀柄,身体跟着放松下来。
“我,一个法老的仆从,也就是埃及典籍里不厌其烦描述过的亡灵守护者。先生,我可以提示你,他们正是触动了法老的禁忌,才会遭到噩运的诅咒。你应该知道,在这片沙漠里,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天到地、从飞鸟到蛇虫鼠蚁,都在法老的俯瞰之下。谁打扰了沉睡者的安宁,噩运就会化做死神之翼降临在他的头顶……”
她没说完,米兹已经踩下油门,吉普车吼叫着冲过来,在我身边“嘎吱”一声刹住,卷起一阵飞沙。
“明月,你又在胡说什么?”米兹气急败坏地大叫着,来不及下车,已然掏出手枪,指向这女孩子。
一看米兹如临大敌的架势,她忽然仰起脸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冷笑:“我胡说?米兹警官,做为一个埃及人,你难道不相信法老的诅咒吗?或者,你做为埃及zf的工作人员,一直都在误导外国游客和探险者,把他们口袋里的美金收入自己囊中,然后打开沙漠入口,让一个一个好人变为累累白骨尸骸……”
“喀啦”一声,米兹的手枪子弹上膛,空着的那只手暴怒地拍打着方向盘,喇叭发出一连串“嘟嘟嘟嘟”声:“明月,如果不是看在开罗黑道十二长老的联名书上,警局方面早就抓你入狱了。你最好放明白点,以你的劣迹,早就够就地枪决的了,三年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