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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瘦削的男人站在我们面前。他穿着深色羊毛长袍与拖鞋,瘦脸上戴着黑边眼镜。我暗忖这座小镇十点之后是否有人尚未就寝。
“我是马里诺队长,这位是斯卡佩塔医生。”马里诺摆出警方严肃的口吻,这种口气足以让普通平民两腿发软。“我们与警方配合侦办埃米莉·斯坦纳的案件。”
“你们就是从镇外来的那些人?”那个男人说。
“你是马克斯韦尔先生?”哪里诺问。≮我们备用网址:。。 ≯
“李·马克斯韦尔。请进。我猜你们像谈伦恩的事。”
我们进门时,一个穿着粉红色运动服的肥胖女人走下楼来。她看着我们,仿佛很清楚我们此行的目的。
“他在楼上自己的房间,我正读书给他听。”她说。
“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谈谈。”我尽可能说得委婉一些,看得出来马克斯韦尔一家已经饱受困扰。
“我去叫他。”那位父亲说。
“不如我上楼去,如果可以的话。”我说。
马克斯韦尔太太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她衣服袖口上一个松脱的线头。她戴着十字形的银色小耳环,与项链很般配。
“在医生做访谈时,”马里诺开口说,“或许我可以和两位谈谈?”
“已经去世的那名警察曾找伦恩谈过。”那位父亲说。
“我知道。”马里诺的口气表明他根本不在乎有谁找他们的儿子谈过。“我们保证不会占用你们太多时间。”他补充道。
“那么,好吧。”马克斯韦尔太太告诉我。
我跟着她,沿着没有铺地毯的楼梯缓缓走上二楼。二楼没有几个房间,但灯光亮得刺眼。这栋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灯光明亮。我们走入伦恩的房间时,那孩子穿着睡衣站在房中央,瞪着我们,仿佛我们撞见了不应该看的事。
“你怎么不上床,孩子?”马克斯韦尔太太听起来很疲惫,而不是严厉。
“我口渴。”
“要我再替你倒一杯水吗?”
“不用,没关系。”
我明白了埃米莉为什么会觉得伦恩可爱。他高高瘦瘦,有阳光般灿烂的金黄色头发和湛蓝色的眼眸,五官清秀,唇形完美。他正咬着指甲边的嫩肉。他还带着几条生皮织成的臂饰,除非用刀割,否则拔不下来。看得出来,他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尤其在女生中,而我也认为他对她们都不会假以辞色。
“伦恩,这位医生是……”她望着我,“对不起,麻烦你再说一次。”
“我是斯卡佩塔医生。”我朝伦恩笑了笑。他有点困惑。
“我没生病。”他脱口而出。
“她不是那种医生。”马克斯韦尔太太告诉儿子。
“那是那一种?”他的好奇心已经克服了害羞。
“这个……她有点像鲁西亚o雷。”
“鲁西亚不是医生。”伦恩瞪了他母亲一眼,“他是殡仪馆的。”
“你上床去,孩子,小心着凉。史卡列提医生,你可以把那把椅子拉过来坐,我这就下楼。”
“她的名字是斯卡佩塔。”伦恩朝母亲大吼,而她已经出了门。
他爬上床,用毛毯将自己裹住。那条毛毯的颜色使它看起来像泡泡糖。我留意到他窗帘图案以棒球为主题,也看到帘后显出奖杯的轮廓。松木墙壁上贴着几幅体育明星的海报,我只认出了迈克尔o乔丹,他穿着耐克运动服飞跃空中,像个威武的天神。我拉了把椅子靠近床铺,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你都喜欢什么运动?”我问他。
“我打黄夹克。”他干脆利落地回答,因为他找到了可以让自己逾时就寝的聊天对象。
“黄夹克?”
“是我参加少年棒球联盟的球队。我们在这附近所向无敌,你竟然没有听说过。”
“我相信如果我住在你们这个地区,一定知道,伦恩。可是我不住在这里。”
他盯着我,仿佛我是动物园玻璃围栏后的珍禽异兽。“我也打篮球。我可以在两腿之间运球,我敢说你一定不会。”
“你说对了,我不会。我希望你能和我谈谈你和埃米莉o斯坦纳之间的友谊。”
他垂眼望着双手,它们正紧张地把玩着毛毯的边缘。
“你认识她很久了吗?”我继续说。
“我见过她。我们在教堂参加同一个青年团祭。”他望着我,“另外,我们都上六年级,但导师不同。我的导师是温特斯太太。”
“自埃米莉搬到这里来你就认识她了吗?”
“大概是吧。他们是从加利福尼亚搬来的。妈妈说那边会发生地震,因为那边的人不信耶稣。”
“埃米莉好像很喜欢你,”我说,“我敢说她暗恋你。你知道这件事吗?”
他点点头,眼睛又垂了下来。
“伦恩,能否告诉我你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情形?”
“在教堂里,她带着吉他,因为轮到她了。”
“轮到她做什么?”
“演奏,通常是欧文或菲尔弹钢琴,偶尔也由埃米莉弹吉他。她弹得不太好。”
“你当天下午约好要和她碰面吗?”
他脸颊绯红,吸吮着下唇,以免嘴唇打战。
“没关系,伦恩,你没有做错事。”
“我叫她早一点到那边去和我碰面?”我继续追问。
“我想看看她是否会去。”
“为什么?”
他这时已满脸通红,强忍着不要掉眼泪。“我不知道。”他勉强说出口。
“伦恩,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骑车到教堂,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在那边。”
“那是几点的事?”
“我不知道。不过至少在聚会前一小时,”他说,“我隔着窗户看到了她。她在里面,坐在地板上练吉他。”
“然后呢?”
“我离开了,六点过后和保罗、威尔一起回家。他们就住在那边。”他比画着。
“你和埃米莉说了什么吗?”我问。
泪水自双颊滚落,他不耐烦的拭去。“我什么也没说。她一直看着我,但我假装没有看到她,她很不高兴。杰克就问她怎么了。”
“杰克是谁?”
“青年团契的领班。他在蒙特利特镇安德森学院读书。他很胖,满脸胡子。”
“杰克问她怎么了时,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好像得了流行性感冒,然后就走了。”
“在聚会结束前多久?”
“就在我从钢琴上将篮子拿下来的时候。轮到我收捐款。”
“那应该是在聚会即将结束时吧?”
“她就在这时候跑了出去。她抄小路走的。”他咬着下唇,双手用力扯着毛毯,手上的骨头清晰可辨。
“你怎么知道她抄小路的?”我问。
他抬头看着我,大声地抽着鼻涕。我递了几张面纸给他,让他擤擤。
“伦恩,”我再次追问,“你确实‘看到’埃米莉抄小路吗?”
“没有,女士。”他温顺地说。
“有人看到她抄小路了吗?”
他耸耸肩。
“那你为什么会认为她抄小路?”
“大家都这么说。”他就这么回答。
“就像大家都说她陈尸什么地方?”我尽可能温和。看到他没有回答,我有口气强硬地追问:“你很清楚那是什么地方,对吧,伦恩?”
“是的,女士。”他像是在说悄悄话。
“你可以跟我谈谈那儿吗?”
他仍盯着自己的手,回答道:“就是很多黑人去钓鱼的地方,有很多杂草和泥巴,树上有大牛蛙和蛇,她就在那里。一个黑人发现了她,她只穿着袜子,吓得他的脸变得和你一样白。后来爸爸就装了这些灯。”
“灯?”
“他在树上和房屋各个角落都装上灯,那更加让我无法入睡,妈妈也因此不高兴。”
“是你爸爸告诉你湖边的那个地方吗?”
伦恩摇摇头。
“那是谁?”我问。
“克里得。”
“克里得?”
“他是学校的工友。他会做牙签肉,我们花一块钱向他买,一块钱十根。他将牙签肉泡在薄荷油和肉桂汁里。我最喜欢肉桂,因为很辣,像‘火球’糖一样。有时候我午餐钱花光了,就用糖果和他交换。但你不能告诉别人。”他看起来忐忑不安。
“克里得长什么样?”我心生警觉。
“我不知道,”伦恩说,“他是个拉丁美洲人,总是穿着白袜子和长靴。我猜他很老了。”他叹了口气。
“你知道他姓什么吗?”
伦恩摇摇头。
“他一直都在你们学校工作?”
他再度摇头。“他接替了艾伯特的职位。艾伯特因为吸烟生病了,他们必须把他的肺割掉。”
“伦恩,”我问,“克里得好埃米莉互相认识吗?”
他越说越快:“我们以前常逗埃米莉说克里得是她男朋友,惹她发火,因为有一次他摘了几朵花送她。他也会送糖果给她,因为她不喜欢牙签肉。你知道,许多女孩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