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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 作者:麦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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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确实相像,要不组织上不会作出让老A 暂时离开南京的决定。作出决定是一回事,怎么离开又是一回事,因为当时的情况很糟,老A 的头像铺天盖地,大街上随便捡起一张废纸看,都可能是老A 的头像。再说南京这个城市不知你去过没有,完全是个古城,四周城墙环绕,城门就是出口,将城门把守起来,你就只为变只鸟飞出去了。我记得为了让老A 离开南京,我们作了很多努力,但依然找不到一个绝对保险之计。最后想来想去,还是用了一个很老套的办法,化钱买通了把守光华门的一个小头目,将老A 装在一只木箱里,以文物国宝的名义走私出去。

  这是一个多月后的事,老A 总算躲过了劫难,我们悬起的心刚刚轻松下来,不料你母亲又出事了。

  怀孕

  唉,人老了,记忆也老了,舌头也老了,就连皮肉里的血也老了,干什么都不可能像年轻人那么爽快、利落。你见过老人行走吗?一步一顿,走一步退半步,很烦人的是不?而他们自己却并不厌烦,是的,除了不厌其烦他们没有别的能耐。我相信我很早就已变成一个老人,一个罗嗦的人,譬如这拐杖,它是说明我老和罗嗦的有力把柄,我离不开它,它既是我的累赘,又是我的一只脚,我靠着它出门、走街,预防各种跌倒的危险。有时候,我也要用它打一条冒犯我的恶狗,大街上也许没有一条真正的狗,但是像狗一样的人并不是没有。哦,你看,我又把话扯远了。

  那天是星期天,我记得很清楚,上午我在家阅读了几张解放区的报纸和一本小开本的油印刊物(都是秘密得到的),使我深受鼓舞。中午时候,天气很好,妻子让我带儿子和女儿去小红山公园看马戏团的演出,我以有事搪塞了。其实我没事,我只是想清静,想一个人呆在家里,让宝贵的孤独包围我,让那些平时沉睡的东西苏醒过来(就像有片薄薄的阳光在我心里蠕动着,使我看见细微,听到静的声音)。干我们这行静心静气是最重要的。

  后来,我坐在阳台上,目送他们远去,初春的阳光温暖又快活地在孩子身上跳跃着,妻子一只手牵着儿子,一只手牵着女儿,很抒情的背影,很像一个幸福的母亲和家庭。这时我突然想,这场战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在莫名其妙的不安中默默地回到房间,荒唐地翻出了上午已经看过的几张解放区报纸,重新又看了起来,仿佛这种阅读能够给我勇气,使我安宁。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几张报纸都亲切地告诉我:大决战已经开始,我们已经赢得了第一个回合。我一边接受着熟悉的鼓舞(因为已是第二次),一边以一个幸福的人的眼睛预视着未来,我想我们军队也许很快就会攻打南京,战争也许很快就会结束。

  大约是一点多钟的时候,你母亲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马上意识到:一定有什么紧急事要告我,就下楼去把门关了。回来,我见你母亲躺倒在沙发上,微睁着眼,满脸疲惫,像个病人。我想是不是出什么事把她吓得这样,所以心里更加着急,问她出什么事了。她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很心乱的样子。我又问:“你脸色不好,很苍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这才抬起头,看我一会,突然告诉我很坚决地:“我怀孕了。”

  “怀孕?”我像是被什么烫着似的,慌乱地说,“怎么可能呢?”

  “我上午去医院了,”你母亲摇摇头说,“没错的,已两个多月了。”。

  我徒然地在房间里徘徊,思考,我知道,这并不是个正常的喜讯,你母亲找我也并不是来报喜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道费解的难题,要考验我们的理性和感情。我不需夸张就可以这么说:这个生命伸出的一只手握住了我们良心,另一只手却抓住了我们战士信念,它把两件我们最最珍视的东西放在一起,同时又无情地让我们作“只要其一”的选择,这种选择无疑是我们每个战士最最害怕面临的:比死亡还害怕!死亡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可怕的事,因为我们无视死亡,因为我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人们经常这样说,我们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他知道吗?”我问。

  “谁?”

  “大海。”大海是杨丰懋的代号。

  “他去缅甸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想这种事情应该首先让孩子父亲知道……

  “不知道,”你母亲说,“才走的,也许还要很久。”

  我又问:“现在有谁知道?”

  她说:“没人知道,就你和我。”

  我问:“你打算怎么办?”

  她说:“你看呢?”

  我说:“这个问题只有你和组织才有权回答。”

  以后几天我一直在等她回音,我希望马上召开一次红楼会议。但会议不是我和你母亲可以召开的,我们只有等着它开,无权召开;只有老A 或者代老A 才有权召开红楼会议。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老A (老大),只有在那几天里我忽然希望自己就是老A。有天,我去“小洋楼”给郑介民送文件,经过你母亲办公室时,我故意干咳两声,通告你母亲我来这里了,如果有事她会设法与我取得联糸的。我们当时有种约定的联糸方式:只要你母亲在楼道的大厅里给人算扑克牌命,就说明有事,我就要注意接收信号。我不知你母亲从哪学得了一手算命术,反正算得很有名堂,很像回事,一度在保密局内“名声鹊起”,说她算的命比夫子庙的天觉和尚还要准。那时候,找你母亲算命的人很多,我听说毛人凤还专门悄悄找她算过命(肯定是受秦时光蛊惑的结果),甚至只要她一出现在哪个休闲场所,有人就会缠她算命。这使她结识了很多人,得到了很多意外情报。

  当我从郑办公室退出来,经过楼道休息厅时,我看见好几个人围着一张茶几和你母亲,我就知道她一定在用扑克牌给人算命,其实在等我去接收“信号”。我马上围上去,故意生出点声音让你母亲知道:我已出来。这之后,你母亲一定会暗暗地给我摆一副牌,这副牌的开头肯定是三张任意连着的菩萨牌(即JQK ),就像电台联络开始的呼号,呼叫对方注意抄收。随后出现的一系列数字牌即为报文(菩萨牌没有内容,可以置之不理),我用脑子记录报文,回去将相应的奇数换成偶数、偶数换成奇数,然后就可照着明码电报本翻译出报文。由于只能默记,报文总是很简单,一般是几个字,或者词组。

  那天她发给我报文的内容是:灭火勿念,意思是告诉我她已决定不要孩子。但是谁让她作出这决定?孩子父亲知道吗?难道非这样不可?说真的,当时我确实为她想的很多,甚至一当想到她已决定不要孩子,我想劝她生下来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也许要是她作出相反的决定,我就会有相反的愿望。这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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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我们在舞会上再见面时,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关怀,抑或是出于对一个生命的负疚心理,我愚蠢地提起了那个令人肝裂肠断的话题,建议她要想好,不要太冲动什么的。我还说到战争可能很快就会结束,意思是这样的话孩子就可以保留下来。

  我话没说完,就感到你母亲短暂地抽泣了下,一滴眼泪滴在我衣襟上。过一会,她告诉我,这不是她自己作出的决定,她已和组织取得联系,是组织上,是老A ,作出了这决定,她仅仅是服从而已。

  老A !

  老A !!

  那时刻我对这个满脸蛮横的老A 不可抗拒地产生了恨意,在不满和不安之中,我想,我们这位老大也许就像毛人凤一样,是冷酷无情的;也许是信念使他变得冷酷无情,但即便这样我也不觉得他有多么可敬可爱,因为一个人的痛苦我至今还记得你母亲说那话时那种无可奈何的痛苦神情已使我失去理智。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对组织、对这个神秘的大老A 产生了一种不亲切感。然而,一个星期后,深深的自责又折磨了我。

  桂花街17号已叛变

  我觉得,如果我讲述的是一个故事,那么它现在正在往一个凄楚的方向进展,越来越像个悲剧故事。我知道,在一个无限的期限内,所有的人都会发生所有的事,但仅仅在一两个月时间内应该发生多少事,那是我不知道的。

  那天下午我下班回家,妻子告诉我,那个经常给我理发的老头来找过我,说是来还我钱的。我妻子不知道,所谓还钱是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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