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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不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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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里顿时满脸通红。她把身子向前探了一下,冷冷地、愤怒地说:

“请问,你以为……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严肃地瞧着她,并且眨了眨眼睛。

“真滑稽,”他说,“我来就是要问您这个问题。”他迅速地向旁边桌子上的药片点了点头。

希拉里厉声说:

“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您知道的。”

希拉里顿了一下,显然在努力寻找恰当的言词。为了表示愤怒。为了叫他走出这间屋子,她有多少话想说啊。然而,奇怪极了,好奇心终于获胜,使她没有说出那种表示愤怒的话。一个问题自然而然地涌到她嘴边,她几乎不知不觉就把它说出来了。

“那把钥匙,”她说,“它是自己在锁里转动的吗?”

“哟,这个问题!”那青年人忽然像小孩一般咧开嘴笑起来。他把手放进口袋里,取出一个金属东西,递给希拉里检查。

“就是这个,”他说,“这是一个非常灵便的东西。把它从另一边插进锁孔里,它就能抓住钥匙,把钥匙转动。”他把那东西从希拉里手里拿回,放过自己口袋里。“小偷就使用这种东西,”他说。

“这样说,你是一个小偷?”

“不,不,克雷文夫人,请不要冤枉我。您知道我敲了门,而小偷是不敲门的。只是当我认为您不准备让我进来,我才使用这个东西。”

“为什么你要进来呢?”

她的客人的眼睛又一次瞟着那张桌子上的药片。

“如果我是您,就不那样做,”他说,“您知道,这一点也不像您所想象的那样。你以为,您只不过是去睡一觉,然后就不再醒来。但是事情却完全不是那样。会发生各种各样不愉快的反应。有时皮肤会发生痉孪和坏疽。如果您对这药物具有抵抗力,那就需要很长时间才会起作用,这样就可能有人及时找到你,从而发生各种不愉快的事情。什么胃唧筒呀,蓖麻油呀,热咖啡呀,拍打推拿呀——我敢向您保证,这一切都是很不好受的事。”

希拉里靠在椅子上,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她稍微握紧两手,强使自己微笑起来。

“你是一个多么可笑的人啊,”她说,“你以为我要自杀,或者要做那一类的事?”

“不仅仅是以为您要自杀,”那个叫杰索普的年轻人说,“我敢肯定您要自杀。您知道,当您走进那药店的时候,我也在药店里。事实上,我是在那里买牙膏。可是,那家药店没有我喜欢用的那一种。于是,我又去另一家药店。在那里,我又看到您在买安眠药。于是,我想这事有点儿古怪。因此,您知道,我就跟踪您了。您在不同的地方都买安眠药。这一切总结起来就只能意味着一件事。”

他的声调友好,随便,使人感到放心。希拉里·克雷文在注视着这个青年人的时候,把自己的一切伪装都抛弃了。

“那末,你不认为,你试图阻止我这样做是多么不可原谅的无礼吗?”

他把这个问题考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

“不,并非我无礼。您知道,这种事情您不能做。”

希拉里气呼呼地说:“你可以暂时阻止我这样做。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这些药片拿走,把它们扔到窗外或别的什么地方。但是,你却不能阻止我过些日子再买更多的药片,或者从大楼的顶层跳下去,或者卧倒在一列火车前面。”

那个年轻人考虑了一下。

“当然不能,”他说,“我同意我不能阻止您做任何这类事情。不过,您今后是否还愿意这样做,这却是一个问题。比如说,明天您是否还愿意这样做呢?”

“你认为明天我就会有不同的感情吗?”希拉里用略带辛酸的语调问。

“一般人是这样的。”杰索普几乎是辩解地这样说。

“也许是这样,”她考虑了一下,说,“如果你是在一时冲动的绝望下干这种事情。但如果你是在冷静思考的绝望下干这种事情,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什么值得为之活下去的东西,你知道。”杰索普把他像猫头鹰一样的头偏朝一边,并且眨了眨眼睛。

“真有趣。”他说。

“真没趣,一点儿趣也没有。我不是一个十分令人感兴趣的人。我所爱的丈夫抛弃了我。我惟一的孩子因患脑膜炎而痛苦地死了。我没有亲密的朋友或亲属。我没有职业,也没有我爱做的任何技艺或工作。”

“您命真苦,”杰索普感叹地说。接着,他又有点迟疑地补充了一句:“您不认为这样做不对吗?”

希拉里激动地说:“为什么不对?这是我的生命呀!”

“是您的生命,不错,”杰索普性急地重复道,“我不是在高谈伦理道德,但是,您知道,有些人认为这样做不对。”

希拉里说:

“但是我不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杰索普很不得体地说:

“的确如此。”

“也许,现在,先生,你——?”

“我叫杰索普。”年轻人说。

“也许,现在,杰索普先生,你不会再管我了。”

但是杰索普摇摇头说:

“不行。我要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什么。现在,我已经弄清楚了,是不是?您对生活失掉了兴趣,您不想继续活下去,您或多或少欢迎死这个念头?”

“是的。”

“好,”杰索普乐呵呵地说,“现在我们知道我们谈到什么地方了。让我们接着谈下一步吧。一定得用安眠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我已经告诉过您,安眠药的作用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罗曼蒂克。而从大楼上跳下去呢,也不美妙。您不会马上死掉。在火车前卧倒也一样。我要说的是,还有其他路子可走。”

“我不明白你话的意思。”

“我要建议另外一种方法,实际上,是一种光明正大的方法。这种方法还具有某种兴奋作用。我可以毫不隐瞒地对您说,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您不会死。但是,我相信,那时假如出现这种情况,您不会反对活下去的。”

“我一点也不懂你在谈些什么?”

“当然,您不懂,”杰索普说,“因为我还没有开始给您讲这种方法。恐怕我不得不啰唆一番——我的意思是,我要给您讲个故事。我可以开始吗?”

“随你便吧。”

杰索普并不理会她表示同意时的那种勉强样子,就以最严肃的方式谈起来了。

“我估计您是经常看报并且一般说来了解时事的那种妇女,”他说,“您一定在报上看到过有关一些科学家时而失踪的消息吧。大约一年以前那个意大利科学家失踪了,大约两个月前那个叫做托马斯·贝特顿的年轻的科学家失踪了。”

希拉里点点头,说:“是的,我在报上看到过这种消息。”

“可是,实际失踪的人比报上登载的要多得多。我的意思是说,有更多的人失踪了。他们并不都是科学家。其中有的人是从事重要的医学研究的青年人。有的人是从事研究的化学家,有的人是物理学家,有一个是律师。哦,很多,很多,这里,那里,到处都有人失踪。要知道,我们的国家是一个所谓的自由国家,如果您愿意离开,你就可以离开。但是关于这些奇怪的现象,我们必须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要离开?他们去哪里了?以及——这一点也很重要——他们是怎样去的?他们是自愿去的吗?他们是被绑架去的吗?他们是被诈骗走的吗?他们是从哪条路走的?干这个行当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其最后目的是什么?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问题。我们要给这些问题找出答案,您可能帮助我们找到那个答案。”

“我?我怎样帮助?为什么要帮助?”

“现在我们就来谈谈托马斯·贝特顿这个具体案件。他是两个月前从巴黎失踪的,他把妻子留在英国。她忧愁得快要发狂——或者她说,她快要发狂了。她一口咬定说,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走了?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者他是怎样走的?她说的可能是真话,也可能不是。有的人——我是其中的一个——认为,她说的不是真话。”

希拉里在椅子上把身子向前凑近了一些。她不由自主地变得有兴趣起来。杰索普继续说下去。

“我们准备对贝特顿夫人进行秘密监视。大约两周前她来找我,并告诉我说,她的医生嘱咐她去外国,进行彻底休息并消遣一下。她在英国过得很不舒服,人们不断来打扰她——报社的记者呀,亲戚呀,好心的朋友呀!”

希拉里冷冷地说:“这个我可以想象。”

“是的,她真不愉快。她想离开一个时期,那十分自然。”

“那是十分自然的,我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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