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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妮生停顿下来,喘不过气。贺瑞对她微笑。
“那么,雷妮生,神和人之间有什么不同?”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神是——他们是不可思议的力量!”
“就这样?”
“我不懂你的意思,贺瑞。”
“我的意思是说,对你来说,一个神只是个男人或女人,他或她可以做出一些男人或女人做不出来的事。”
“你竟然说这种古古怪怪的话!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一脸惶惑地看着他——然后望着山谷,她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住。
“看!”她叫了起来:“诺芙瑞在跟索贝克讲话。她在笑。噢”——她突然喘了一口气——“不,没什么。我本来以为他要揍她。她走回屋子去了,而他正朝这里走上来。”
索贝克像暴风雨般地来到。
“愿鳄鱼把那个女人吞掉!”他大叫:“我父亲傻到找她当姘妇!”
“她对你说什么?”贺瑞好奇地问。
“她像往常一样侮辱我!问说我父亲有没有再信任我卖任何木料。我真想掐死她。”
他沿着平台走过去,捡起一块石头,丢进底下的山谷里。他又撬开较大的一块,突然身子往后一跃,一条蛇盘绕在石块底下,昂起头。它身子竖了起来,嘶嘶作响,雷妮生看出来是条眼镜蛇。
索贝克抓起一根重重的木棍,愤怒地攻击它。一棍狠狠地打断了它的背,但是索贝克继续狠力打着,他的头往后仰,两眼冒火,嘴里喃喃低声说着什么,雷妮生听不清楚。
她喊道:“住手,索贝克,住手——它已经死了!”
索贝克停顿下来,然后把木棍丢开,大笑起来:“世界上最要不得的毒蛇。”
他再度大笑,他的脾气平静下来,然后劈劈啪啪地下山去。
雷妮生低声说:“我相信索贝克——喜欢杀戮!”
“是的。”
话中一点也没惊讶的意味。贺瑞只是在承认一个他已经十分了解的事实。雷妮生转头注视着他。她缓缓说道:“蛇是危险的动物——然而那条眼镜蛇看起来多么美……”
她低头凝视着它破碎、扭曲的躯体。为了某种莫名的原因,她感到心里一阵悸动。
贺瑞梦想般地说:“我记得我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索贝克攻击亚莫士。亚莫士比他大一岁,但是索贝克比他块头大,比他强壮。他拿一块石头猛敲亚莫士的头。你母亲跑过去把他们拉开。我记得她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亚莫士的样子——还有她叫喊着:‘你不应该做这种事,索贝克——这是危险的!我告诉你,这是危险的!’”他停顿下来,然后继续说:“她非常漂亮……我小时候就这样认为。你像她,雷妮生。”
“是吗?”雷妮生感到愉快——温暖。然后她问道:“亚莫士那时伤得严重吗?”
“不,没有听起来那么严重。索贝克第二天病得非常严重。可能是他吃了什么东西,但是你母亲说是他的火气和太阳太热的关系——那时正是仲夏。”
“索贝克脾气非常可怕。”雷妮生若有所思地说。
她再度看着那条死蛇,然后打了个冷颤,转过头去。
二
雷妮生回到屋子里去时,卡梅尼正坐在前廊里,手里拿着一卷草纸。他正在唱歌,她停顿了一分钟,仔细听着。
“我要到孟斐斯,”卡梅尼唱着,“我要见彼大,真理之神。我要对他说,‘今晚把我的情人给我。’河流是酒,彼大是河边的芦苇,沙卡梅是水中莲,伊亚瑞是花蕾,尼芙定是盛开的花朵。我要对彼大说,‘今晚把我的情人给我。天色在她的美貌中破晓。孟斐斯是一盘爱的苹果,摆在美人面前……’”
他抬起头对雷妮生微微一笑。
“喜欢我唱的歌吗,雷妮生?”
“这是什么歌?”
“这是孟斐斯的一首情歌。”
他看着她,轻柔地唱着:“她的双臂抱满波斯树枝叶,她的头发柔长飘香。她就像人间地府的公主。”
雷妮生脸上飞红。她快步地走进屋子里,差点跟诺芙瑞撞个满怀。
“你为什么这样匆匆忙忙,雷妮生?”
诺芙瑞语气尖锐。雷妮生有点惊异地看着她。诺芙瑞没有笑容。她一脸阴霾,肌肉绷紧,雷妮生注意到她的双手撑起。
“对不起,诺芙瑞。我没看到你。刚从外头明亮的地方进来,这里面显得阴暗看不清楚。”
“是的,这里是阴暗……”诺芙瑞停顿一会儿。“外头愉快多了——在门廊上,有卡梅尼的歌可以听。他唱得很好,可不是吗?”
“是的——是的,我确信他唱得很好。”
“可是你却没留下来听?卡梅尼会失望。”
雷妮生的双颊再度感到臊热。诺芙瑞冰冷、嘲笑的眼神令她感到不舒服。
“你不喜欢情歌吗,雷妮生?”
“我喜欢不喜欢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诺芙瑞?”
“原来小猫还是有爪子的。”
“你什么意思?”
诺芙瑞笑出来:“你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样傻,雷妮生。原来你觉得卡梅尼英俊?无疑的,这会让他感到高兴。”
“我认为你相当讨厌,”雷妮生冲动地说。她从诺芙瑞身边跑过去,进入内院里。她听到那女孩嘲弄的笑声。然而透过那笑声,她的心中回荡着卡梅尼的话声,以及他两眼注视着她所唱出来的歌声……
三
那天晚上雷妮生作了一个梦。
她跟凯依在一起,在阴府里的死人船上。凯依站在船首——她只能看见他的后脑。然后,当他们接近日出之处时,凯依回过头来,雷妮生看到的不是凯依而是卡梅尼。在此同时,船首的蛇头开始翻腾,霎时成了一条活生生的蛇,一条眼镜蛇,而雷妮生心想:“这是从墓穴里钻出来啃死人灵魂的蛇。”
她吓得全身瘫痪。然后她看到那条蛇的脸是诺芙瑞的脸,她惊醒过来大叫:“诺芙瑞——诺芙瑞……”
她并没有真的叫出声来——一切全都是在梦境里。她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她的心猛跳着,告诉自己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然后她突然想到:“这正是索贝克昨天打死那条蛇时所说的。他说:‘诺芙瑞’。”
第七章 冬季第一个月第五天
一
雷妮生所作的梦让她一直醒着。后来只是断断续续地小睡一下,直到天亮,她都没再好好睡过。她被一种朦胧迫近的邪恶感所纠缠着。
她很早就起身,走到屋外去。她的脚步如同往常一般,朝着尼罗河移进。河上已经有了渔夫,一艘大船快速地划向底比斯。还有其他一些船只,扬帆微风之中。
雷妮生心中一阵骚动——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欲望。她心想,“我感到——我感到——”但是她不知道她感到什么!也就是说,她说不出心中的感受。她想,“我想要——可是,我想要什么?”
她想要的是不是凯依?凯依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她对自己说:“我不要再想凯依了。有什么用?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然后她注意到有另外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驶向底比斯的那艘船,这个人有种落寞孤独的意味——那静如止水的模样所表现出来的意味——令雷妮生吃了一惊,即使她认出了这个人就是诺芙瑞。
诺芙瑞望着尼罗河出神。诺芙瑞——孤独一个人。诺芙瑞在想着——什么?
雷妮生突然有点震惊地了解到她们对诺芙瑞的了解是多么地少。她们把她当做敌人——一个陌生人——对她的生活或她生长的地方毫无好奇、不感兴趣。
雷妮生突然想到,诺芙瑞独自一个人在这里一定感到伤心,没有朋友,只有一群不喜欢她的人包围着她。
雷妮生慢慢地走向前去,直到她站在诺芙瑞身旁。诺芙瑞转过头来一下,然后又转回去,继续望着尼罗河。她的脸上毫无表情。
雷妮生怯生生地说:“河上船很多。”
“是的。”
雷妮生在某种模糊的强迫性友善意图驱使之下,继续说下去:“你来的地方,是不是也像这样?”
诺芙瑞笑了起来,一种短促、有点苦涩难堪的笑。
“不,真的不像。我父亲是孟斐斯的一个商人。孟斐斯那里欢乐有趣。音乐、歌唱、舞蹈。我父亲经常出外旅行。我跟他到过叙利亚——到过‘羚羊鼻’之外的拜浦若斯。我跟他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艘大船上。”
她生动、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