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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动大军回京……”
吴三桂放下书信,默默无语。抽调宁远大军回师。那就意味着放弃关外的土地呀!皇上怎么会做出这种决策啊?父亲劝他“不可妄动”,“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启动大军回京”,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自己坐观事态发展,做出在满清、大明、闯贼三者之间的选择?……
这时,大哥吴三凤闯了进来。自吴三桂做了宁远总兵,他一直跟随在吴三桂帐前,任副将之职。
他一看弟弟正门头坐在桌前,面前摊放着一封信,便说:“谁来的信?是弟妹?还是圆圆?”
吴三桂临来宁远时,把妻小及宠妾陈圆圆留在北京,托父亲照管。他在宁远这几年,孤忠作战,遇到过数不清的危险,但是,一想到留在北京盼望他回家团聚的美人儿陈圆圆,他便会生出无限勇气和力量,清太宗屡次招降他,他都不为所动,除了对大明朝廷的忠心外,圆圆也不能说不是一个原因。
吴三凤提到陈圆圆,吴三桂的心头不由扑过了一阵热浪。他摇摇头,说道:“是父亲来的信。”
“哦?”吴三凤忙拿过了信,看了一遍,大吃一惊,说道:“皇上要我们弃地守京?那这里怎么办?拱手送给满人不成?”
吴三桂叹了口气,缓缓地说:“皇上大概也是万般无奈,才有此决策的。”
吴三凤犹豫地说:“那……那父亲的意思,好像是让我们再看一看,不要马上就回去。”
吴三桂从桌前站起来,在屋中踱了几步,吴三凤瞪着一双不解的眼睛,瞅着弟弟凝重的脸色。吴三桂皱着眉头踱了好半天,才驻足抬头,说道:“父亲正是这个意思,可是兵贵神速,倘若我们静观不动,耽误了时机,京师落入闯贼之手,那我们岂不成了干古罪人?”
吴三凤道:“如果我们就此着手准备,满人伺机入侵,李自成那边兵势又大,弄得我们两不相顾,腹背受敌,如何是好?”
吴三桂冷笑了一声,轻蔑地说道:“李自成张献忠,流寇毛贼而已。”
吴三凤见他如此自信,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兄弟二人商议了一下,立即召各位中军、副将开会,讨论迁民之事。
吴三桂心有定见,尽管父亲来信的第二天,义父高起潜,好友张大忠等又纷纷从北京寄书,劝他不要妄动,他还是没有听从劝阻,他知道朝廷对他吴三桂寄予了多大的希望,对他有着多么特殊的信任,既然朝廷和文武大臣把他看成力挽狂澜之人,那他不去做这个救世主,还会有谁去做?
主意已定,吴三桂便不再考虑父亲及友人的意见。他立即接手山海关兵权,将关宁辖区内的百姓造册登记,征召青壮年入伍,军队很快即到八万之众。他又利用北京先期运到的部分饷银,竭尽全力搜求到近五千匹战马,这样,连同原先的骑兵,他就拥有了五万铁甲骑兵与三万重甲士卒;不仅于此,他还把新老兵混编,并加紧训练;另一方面,他又命令收编好民众,确定大迁移的具体次序和路线,并回谕民众准备随时启动……
三个月中,吴三桂忙忙碌碌,昼夜守在军营与衙中。
公元1644年,崇祯十七年二月中。
三骑快马飞驰宁远城下。当先一人显然是一位官吏,后两骑则是锦衣卫。这三匹快马如流星赶月,疾奔而来,扬起一团尘雾。
宁远城头的土兵早已看见三骑奔驰而来,当三骑直到城下,他们认出是汉人装束,且是朝中特使,连忙放下吊桥,三骑飞进。
在这四野战火甚急而兵慌马乱的时候,人们渴望知道各种各样的消息。宁远兵士们也一样,看见特使飞骑而入的紧迫神态,他们便议论纷纷起来:
“一定是要我等回去保卫王畿的!”
“有锦衣卫,又是谁出事了吧?”
“哎,你说吴将军会入关吗?”
“去你妈的,我又不是吴将军,我怎么会知道!”
特使早已将议论甩在身后。长街快马,市人一片惊慌之色,纷纷躲闪。三骑来到总兵府衙,滚鞍下马,在大门口高喊:
“宁远总兵吴三桂接旨!”
一声高喊,由中厅护卫传入内宅。吴三桂正在书房一张大地图前凝神沉思,连声高喊将其从沉思中惊醒,他连忙疾步而出……当此非常时刻,皇上的每道旨意都与国家、军队、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怎能不急?
“总兵吴三桂接旨……”
当吴三桂跪拜于庭院时,特使立即展开手中的黄卷宣读:
“流贼猖獗,北犯京师,社稷危在旦夕之间,封吴三桂为平西伯,统辖宁远与山海关总兵;着即率关宁铁骑入京勤王!宁远四城可弃,着后以图恢复!钦此。”
“臣接旨!”吴三桂接过圣旨,缓缓站起身来。特使身后的两名锦衣卫手捧钦赐的战袍爵服上前拱献。吴三桂挥挥手,命旁边的中军收下,对锦衣卫两名官员看都没看一眼——吴三桂对炙手可热的锦衣卫打心眼里厌恶,从不结交他们;他认为他们整日作威作福,耀武扬威,一到紧急时刻,却个个是软蛋稀泥,一个比一个溜得快,跑得远。朝政败坏,有一半是锦衣卫的手笔!别人怕他们,吴三桂不怕!
说也奇怪,锦衣卫除了在皇上面前,无论在哪里都飞扬跋扈,横冲直撞,惟独一到辽东这战火硝烟的关城,他们比谁都老实,威风扫地。吴三桂傲慢冷峻,锦衣卫反倒认为这是他威严的大帅风度,神态反倒更加恭敬了。
吴三桂此时无暇顾及这些,圣旨一到,他就有好多事要筹划。响在耳畔的是“宁远四城可弃!火速率兵勤王!”他铁一样的沉默着。
稍顷,他沉声命令中军:“先安排钦差大人到驿馆安歇……”
“吴大帅,要即刻发兵呵,闯贼已越过黄河,逼近太原啦!”特使脸色苍白,几乎是在祈求。
“知道了。”吴三桂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回答:“弃地勤王,我需得安排,先请大人歇息吧!”
说完,吴三桂大步向后堂走去。
当他一步跨入书房的时候,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一酸,一层薄薄的泪水蒙住了双眼。尽管他早已为迁民回京做着准备,但是今日圣旨一到,他还是受了很大震动。怎么?自己苦苦地,出生入死地保卫的关宁国土就这么白白地放弃了吗?关外数城,早就支离破碎,被大清蚕食净尽,只有他,孤忠作战,舍生忘死。撇家舍业,才将宁远孤城支撑到今天,且稳如磐石,令满人望而怯步,可是,今天,就这么把它们白白地拱手送人,怎不令他伤心落泪啊?
正沉思间,一名家兵通报:
“副总兵吴三凤、姜厚望、副将陈维帅求见。”
吴三桂“哦”了一声,忙用手指一抹,弹去眼角的泪水,又轻轻呼了口气,这才走出书房,来到客厅。
吴三凤等人已候在客厅里了。一见吴三桂,吴三凤便迫不急待地问道:
“皇上来了圣旨,让我们回京,是吗?”
吴三桂默默点头。陈维帅道:“如今圣旨十万火急宣召,京师肯定已危在旦夕了。”
吴三桂说道:“如此内忧外患迭起,朝廷还拼力将重室府库挤了为我们筹措军饷,如此恩宠与信任,我们不能不努力啊!”
众人表情沉重,点头称是。吴三桂知道,在这战乱与灾荒并来的艰难时世,皇上为他筹措这么多军饷,是极其难得的,还没有哪一个总兵受到过皇上如此垂青,吴三桂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的悍将,他是文韬武略兼而有之的统帅人才,他怎不知道这时的责任、位置以及皇上对他的厚望呢?
吴三桂沉思片刻,又接着说道:“朝廷对我等如此重视,让我们挽狂澜于既倒,这正是我们难得之建功立业的机会啊!我们应誓死保卫京师!”
三位副将齐声答道:“是!”
吴三桂对李自成、张献忠等,态度一直是蔑视加仇恨。耳闻目睹一个个总兵名将纷纷被李自成、张献忠消灭,才开始意识到这些农民起义军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但他深信,他可以战胜他们,杀死他们!他从不怀疑自己的战斗力。
在大明社稷将危之际,皇上将全部希望寄托与他,吴三桂感到一种少有的激动——平西伯,这个封号本身就意味着他的使命;平定来自西北的叛乱!这是朝廷最为正宗的封号之一,左良玉是什么?“平贼将军”而已,相比之下,自己的封号要威荣显赫得多了。
然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离开厮杀了十几年的辽东战场,必须离开守卫了三年多的宁远与山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