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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一天,我悄悄推开门,看见了一个人影……”
张来一下就想到了那张丑陋的脸,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隽小眼巴巴地看着他说:“今晚,张三回老家了,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他不知道隽小是什么意思——她总不会希望他陪她睡吧?
“你跟我去看看,那房子里到底是什么回事?”
张来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吃了饭,天已经黑下来。
张来跟隽小上了楼。
宿舍在三楼,最高一层。道具仓库当然也在三楼。
平时,只有隽小和张三两个人住在剧团里。现在,空荡荡的三楼只剩下隽小一个人了。
隽小掏出了道具仓库的钥匙,递给张来,然后,她就站在宿舍门前不敢朝前走了。
楼道里很昏暗,只有头顶的一盏灯亮着,前面窄仄的楼道渐渐暗下去,最后就是一片漆黑了。
张来的影子铺在地上,越来越长。他踩着影子一步步走过去。
到了道具仓库的门前,他回过头,看见隽小正定定地看着他。在灯光下,她的脸是青白色。
他是为她撑腰的男人,他总不能说:“隽小,你过来,跟我一起进去,我怕……”
他硬着头皮打开了道具仓库的门。
里面一片漆黑。
他知道这里面堆放着什么东西,有唱戏用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有小桥流水人家布景,有各个朝代的服饰,有一些损坏的舞台灯,有一些乐器——锣,鼓,镲,檀板,二胡,蝴蝶琴,呱嗒板,唢呐……
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有灰尘味,有堆放多年的服装味,有胡琴的松香味……
他一只手扶门框一只手在墙上摸索开关。他必须赶快打开灯。
可是,他摸索了半天竟然找不到那个开关。
他的手顺着墙朝里摸,一点点踏进了门里。
那扇陈旧的门毫无声息地关上了。他的头发一下就竖起来!
他正想着拉开门跑出去,手却摸到了电灯开关——谢天谢地!
他揿了一下,没亮。
他的腿一下就软了。这时候,他听见有个锣“哐”地响了一声,吓得他一哆嗦——那绝不是老鼠弄出的声音,那是一个人在敲!
接着,他就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说:“八马朝前走……”
他想喊隽小,但是,他喉咙干燥,发不出声音。
那个声音又说:“五子点状元……”
一个人影闪现出来,像一个恶梦。
张来应该被吓得昏厥过去,可是,他却保持着异常的清醒。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不糊涂,比如喝酒,他喝再多都不会神志不清,干遭罪。他总想,像他这种人,临死的时候一定是最痛苦的。
那个人影慢慢地走近了他。
这个道具仓库很少有人来。马明波就像一个老鼠,竟然钻进了这里——他女朋友隽小的隔壁!
现在,张来看不清他的脸。
他继续说道:“风马牛相及,首尾九连环……”
这次张来听清楚了,面前这个人不是马明波,而是乌堂!
他走到张来面前,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打着了。黑暗中,那小小的火苗映出他苍白的脸。他的眼睛躲开火苗,朝张来直直地看过来。
“是你?”
张来颤巍巍地说:“是我,团长。”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张来正想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可人家是团长,他这样问可以,张来这样问就是造次了。
“我听隽小说,这房间……团长,我刚才听你好像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乌堂突然甩灭了打火机——是打火机太热了,烫了他的手。他的话显然有些生气。
“隽小……她们说,看见这个房间夜里有人影儿……我就来看看。”张来说“她们”,听起来好像是指隽小和张三两个人。这样避嫌。
“我夜里经常到这里转一转。她们怎么能认不出我来呢?我这个身材,离多远都能认出来呵?”
张来忽然想,难道那个神秘手机里的声音是乌堂?这个秘密埋了很多层,转了很多弯,他彻底糊涂了。
这时候,团长已经拉开门,慢悠悠地走出去。
接着,张来听见了隽小的一声惊叫。
他跑出去,看见隽小软软地躺在走廊的水泥地上。团长走过了她,木木地下楼了。
他抱起隽小,用力抠她的人中。她的皮肤是那样娇嫩。
她悠悠醒转,气若游丝地说:“他……”
这段时间,乌堂若隐若现地露出了一些疯癫的迹象,但是大家没有发觉。
现在,他彻底疯掉了。
第二天下午,文化局来了人,召开紧急会议,宣布由副团长临时担任评剧团团长一职。
副团长姓赵。不过,他跟老赵头不是亲戚。
散会之后,大家都回家了。
隽小在楼梯口看见了张来,他下楼,她上楼。
她说:“张来,我想在外面租个房子,我不想在剧团里住下去了。”
张来说:“乌堂一直潜藏着精神病,现在真相大白了——道具仓库里那个人影儿就是他。你工资不高,我觉得你没必要担负那笔租房费。就住在剧团里吧,过几天,张三就回来了。”
隽小低头想了半天,拿不定主意。
“有什么情况,你就找我。”
她抬头看张来,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张来突然想起了那两句口诀:“我听见,团长那天嘀咕的话里,除了八马朝前走,五子点状元,还有两句。”
“是什么?”隽小显然对这希奇古怪的话更恐惧。
“好像是——风马牛相及,什么……九连环。”
“九连环?”
“对了,好像是首尾九连环。”
“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是不是哪出戏的唱词?”
“没听过呀。”
“以前,你有没有听团长说过这两句话?”
“人家是团长,我跟他接触也不多,我怎么能听过呢?”隽小不高兴地反问他。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冒昧,急忙说:“隽小,我发现一个问题,马明波疯前说的那两句话,好像和这两句话有点联系。”
隽小低下头,皱着眉嘀咕了半天,说:“怎么排列都没有什么含义。”
“至少,它们都是五个字,又都是一个韵。”
“嗯。”
“好像是同一个口诀里的。”
“可是,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说的是同一个口诀呢?”
张来心里说:因为一个是你原来的男朋友,一个是你现在的情人!
周德东永不出版的恐怖小说《你有精神病》之拾贰:脸
这天下了班,大家都走了之后,隽小一直在大门外徘徊魂不守舍,好像在等什么人。
门房里有一双阴森的眼睛,一直在监视着她。
这双眼睛长在一张丑陋的脸上。
终于,隽小的电话响了,她和对方低声说了两句,就挂了。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停在她身旁。她钻进去,车就开走了。
开车的是舒切尔亚麻纺织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屠中山。
这个公司是全县效益最好的企业,加工亚麻布料,出口韩国。
你刚才一定反复看过那个《盾牌》的片尾字幕,对了,这个公司就是赞助单位之一。
屠中山很年轻,年龄比张来大不了几岁,他刚刚上任一年多。原来的那个总经理因为贪污被检查机关立案调查,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如今,屠中山是大红人,县里的高层领导都对他很恭敬。这个县很穷,两条主街的马路都是他出钱修的。
屠中山驾车走在他修的路上,心情十分舒畅。
他们出了城,一直朝前行驶,转眼就到了南甸子。
屠中山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车灯就灭了,黑色的轿车藏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这是他第三次带隽小来这里了。
他喜欢在这里跟隽小偷情。两旁是一望无际的柽柳,公路上没有一辆车,四周没有一个人……
两个人在车里折腾了大约半个钟头,终于坐起来。
屠中山点着了一根烟,大口大口地抽。
隽小望着车窗外,好像流泪了。
他转过头来,说:“你怎么了?”
隽小低声说:“没怎么。”
他揿灭烟头,轻轻把隽小搂在怀里,说:“最近,我准备在富豪花园给你租一个房子,以后,你就不用住在剧团里了,而且,我们在一起也……方便多了。”
隽小没有说话。
“你不高兴吗?”
隽小突然说:“我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