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的,部长先生。”
“那么,要分秒必争,我亲爱的德·特雷邦。你去山下找我的汽车。去圣埃洛夫打电话给参议院议长,向他正式传达德方的答复。十万火急。也许还可以采取一些紧急措施……在靠近边境的地方……”
他说最后的那几句话时,观察着莫雷斯塔尔父子俩,把声音压得很低。然后,他随德·特雷邦先生一起出了帐篷,陪他一直走到法国营房。
他走之后出现了一阵漫长的寂静。菲律普握紧两拳,结结巴巴地说道: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转身对他的父亲说道:
“你对你所确认的……对那个确切地点,是不是非常有把握?”
莫雷斯塔尔耸了耸肩膀。
菲律普坚持说道:
“那是在晚上……很有可能出错。”
“不会的,不会的,我跟你说不会的……”莫雷斯塔尔生气地说道,“我不会弄错……你真让我心烦……”
玛特想打圆场:
“喂,菲律普……你父亲习惯……”
可菲律普粗暴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闭嘴……我不允许你……难道你知道情况吗?……你多管什么闲事?”
他突然打住了,仿佛他为自己生气而感到羞耻一样。然后,他有气无力地喃喃道:
“请你原谅,玛特……还有你,爸爸,原谅我……我请求你们,原谅我……在某些情况下,大家必须原谅可能造成的所有痛苦。”
看着他痉挛的面孔,你会以为他都要哭出来了,就像一个忍住泪水但力量用尽了的孩子一样。
莫雷斯塔尔用困惑的目光看着他。他的妻子则偷偷地观察着他,感到一阵恐惧向她袭来,如同一场巨大的不幸来临一样。
这时,帐篷帘儿又一次掀开了。勒科尔比埃先生走了进来。约朗塞特派员由德国警察带着,也跟着进来了。
约朗塞朝莫雷斯塔尔点了一下头,说道:
“苏珊娜呢?”
“她很好。”玛特口答道。
与此同时,勒科尔比埃也坐了下来,翻着卷宗。
他三角形的面孔,下巴上长着一撮山羊胡于,嘴巴四周刮得光溜溜的,面色发黄,再加上一身黑色的服装,看上去就像个严肃的牧师。有人设想,若是在大革命时代,他保准是罗伯斯比尔①或圣茹斯特②。他的目光非常友好,甚至充满爱意,这样一来又推翻了上述的假设。实际上,这是一个正直的人,对责任过度地充满感情使他显得很严谨。
①十八世纪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领袖,在热月政变中被捕并被处死。——译注
②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政治家、理论家,着有《大革命的精神以及法国宪法》等。——译注
他合上卷宗,想了很长时问。他的嘴巴发出一些哑音音节。很显然,他在组织词句。然后,他用一种使人动情的知心朋友的语气这样说道:
“我再过一个小时就要离开这里了。我准备在火车上根据这些笔记,以及你们已经提供或将要提供的个人证词,草拟一个报告。晚上九点钟,我去参议院议长家里。九点半钟,参议院议长在议会上发言,他将根据我的报告中的措辞发言。这就是我首先想跟你们说的。现在,你们应该了解了德国的答复,你们应该了解你们每一句话至关重要的无法挽回的重要性。至于我,我知道自己肩负的重担的全部分量,我想在你们的证词后面,在你们本人之外看看是不是有些你们未曾注意到的细节,这些细节可以摧毁你们的证词,建立起很可怕的事实。我想找到的,我坦诚地告诉你们,是你们这一方的疑问和矛盾的地方。我想找到它……”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更为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几乎希望它出现。”
寂静笼罩着莫雷斯塔尔一家人。他们每个人都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突然上升到有任务指派给他们的水平,每个人都准备骄傲地、无目的地、不顾艰难险阻地完成这项任务。
勒科尔比埃先生接着说道:
“莫雷斯塔尔先生,这是您的证词。我最后一次请您向我肯定这是确切的完整的事实。”
“我肯定,部长先生。”
“可是,威斯立希和他手下的人都宣称拘捕发生在德国领土上。”
“这里的平地很宽阔,”莫雷斯塔尔说道,“这条划界限的路弯来弯去……对外地人来说,有可能出错。但对我们,对我,是不会出错的。我们是在法国国土上被捕的。”
“您以您的名誉证明这一点吗?”
“我以我的妻子和儿子的脑袋发誓。我在上帝面前发誓。”
勒科尔比埃转身问特派员:
“约朗塞先生,您认可这个证词吗?”
“我完完全全认可我的朋友莫雷斯塔尔的每一句话,”特派员说道,“这些话说的全是事实。我以我女儿的脑袋发誓。”
“那些警察也发过这么庄严的誓言。”勒科尔比埃说道。
“那些警察这么做证对他们有好处。他们这样做可以掩盖他们所犯的错误。我们,我们没犯任何错误。如果我们意外地在德国土地上被逮捕,那么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阻止莫雷斯塔尔和我去承认它。莫雷斯塔尔是自由的,什么都不怕。我虽是囚犯,我也不怎么害怕。”
“这也是受法国政府支持的想法。”副部长说道,“此外,我们还有一份证词。您的那一份,菲律普·莫雷斯塔尔先生。这份证词过于含糊,政府不想正式考虑。我们似乎觉得,第二次的证词比第一次的更模棱两可。可是,尽管这样,它在我的眼里还是具有独特的价值,因为它证实了另外两份证词。菲律普·莫雷斯塔尔先生,您一丝不苟地维持您的证词吗?”
菲律普站起身,看着他的父亲,推开快步走到他身边的玛特,低声回答道:
“不,部长先生。”
七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莫雷斯塔尔和菲律普之间的斗争当场具体化了。前几天的那些事件已经为这场斗争做好了准备:从第一句话开始,父子俩就针锋相对,像两个不可调和的敌人一样,父亲性格狂暴、咄咄逼人,儿子则提心吊胆、痛苦不堪,但他坚强不屈。
勒科尔比埃马上就感觉到斗争场面将会出现。他走出帐篷,命令哨兵走远,确信那些德国人听不见这里的哇哇大叫声并小心翼翼地关好门帘,然后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你疯了!你疯了!”莫雷斯塔尔走到儿子身边说道,“你怎么敢这样?”
约朗塞也说道:
“唉呀!菲律普……这不是真的……你不会否认的……”
勒科尔比埃命令他们安静下来,然后向菲律普说道:
“你解释一下,先生。我听不明白。”
菲律普又一次看了看他的父亲,用努力稳定住的声音说道:
“部长先生,我是说我的证词的某些措辞不太确切,我有责任修正它们。”
“说出来,先生。”副部长有些冷淡地吩咐道。
菲律普没有犹豫,在气得发抖的老莫雷斯塔尔面前,他仿佛急急忙忙想把话说完一样,开始说道:
“首先,士兵波费尔德说的那些事没有我后来说出来的那么明确。他的话很含糊,不很连贯。”
“怎么!可你的声明是明确的……”
“部长先生,当我第一次在预审法官面前做证的时候,我正好受我父亲被逮捕的影响。我受了他的影响。我似乎觉得,如果拘捕发生在德国领土上,这个事件就会没完没了。于是,在叙述士兵波费尔德的遗言的同时,我无心地不知不觉地按我自己的意愿将它们阐述了一番。后来,我明白了我的错误。我现在更正它。”
他没有往下说。副部长翻着菲律普的卷宗,无疑又看了一遍菲律普的证词,然后问道:
“有关士兵波费尔德的事,你没有任何要补充的吗?”
菲律普两腿都好像站不稳了,勒科尔比埃只好请他坐下。
他服从了,克制着自己,字斟句酌地说道:
“有。在这一点上,我必须揭露一件对我来说很沉重的情况。我父亲很显然对此未加注意,但在我看来……”
“你想说什么?”莫雷斯塔尔喊道。
“噢!爸爸,我求你了,”菲律普双手合掌,哀求道,“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争吵,也不是接受审判,而是为了履行我们的义务和责任。我的义务和责任是可怕的。不要让我气馁。如果有必要的话,事后你再定我的罪。”
“我已经给你定罪了,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