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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从新馆那里有两三名警官跑近了来,拿着手枪。
「耍小聪明也没有用!毕竟是你们不懂的事!」
凉子能剧面具似的脸上飘忽着微笑,朝着新馆如鸟似地翻转身子。
「凉子小姐,不行!警官……」
凉子以出乎人意外的敏捷动作,去撞其中一个警官的身体,那个警官被突然地撞到吓住了。另外一人的脸被割伤。警官发出悲呜、按着脸蹲了下来。剩下的一个,发出畏怯的声音,做出放枪的声音。
「别射,有婴儿!」
是木场的声音。绕过内庭率领警官队的木场出现了。因木场的声音瞬间踌躇了的最后一个人被推倒后,凉子消失在黑暗中。
我--
跑了出去。
--我,那晚等你来。
--请救救我……
--真正的我是现在的我。
真正的你是谁?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我对你做了什么?
凉子跑过横扫的雨中。
紧抱着婴儿。
凉子跑进新馆,我背后有木场警官队逼近。我跑着,因为雨,前面看不见,因为泥土,脚纠结在一起。
黑暗不限于■仅在没有亮光的地方■。黑暗不是无所不在吗?那个证据,就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暖和的雨包裹住全身。到哪里为止是雨?从哪里开始是自己?我完全不知道界线。
进入建筑物,穿过研究室的旁边。被泥水弄脏的脚滑溜溜的,我跌了好几次。走到有如大圣堂似的大厅。连屋顶都吹掉的天花板上的大窟窿,发出轰轰的声音,如倾泻而下瀑布似地吐出雨来。
才几天以前,从那个窟窿还射进来宛如天使舞降下来似的庄严的光线。
可是现在却简直就像--
--这个世界结束的景象似的。
对了,今天所有事情都会结束吧。这个充满了滑稽的非日常已经完结了吧。我深刻地感受到世界的终了。
凉子呢?
在上面!
我三步并作两步爬楼梯上去。从窟窿倾盆降下浊流似的雨。啊,再不赶快找到警察会追上来。
爬到三楼,我终于确认了凉子的身影。凉子在窟窿的边缘,然后在窟窿的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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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子紧抱住婴儿看到我。
解开绑着的头发。
没有血气的白色脸上,没有表情。
白色宽松上衣被雨淋湿紧贴在身上,身体的曲线清晰可见。
几乎半裸。
下半身被血染得鲜红。
令人不寒而栗程度的美丽。
这不是存在世间的人。
这是姑获鸟。
「关口!」
是京极堂的声音。
背后的楼梯上大批警官队等着,站在最前面的是木场和京极堂。
「关口,凉子在那里吗?她是■这世上的真人■,别害怕!只不过是凉子小姐抱着婴儿站着而已。你这么想就好了。那是■你唯一能做的事■。」
因为转交情书的是我。
我走向前一步,凉子向后退,再退一步。
后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哪,给我吧!」
「妈妈!」
我终于想起那句话,已经不会被责骂了。
我确实地,确实地喊出来了。
凉子的表情突然现出那惯常的困惑,然后好像想说什么似的,嘴唇微微张开,伸出双手,把孩子递给了我。
姑获鸟变成■产女■!
接住的当儿,婴儿有如点燃了的火似地哭出声来。
听到后,凉子现出安心似的温柔的表情,轻微地晃了一下。
啊,凉子在说什么?
然后,久远寺凉子缓慢地坠入无底深渊。
那个时候,她说了什么,我终究听不到了。
柒
凉子去世的那晚,梗子也追随母亲与姐姐似的安静地离开这个人间。并非手术失败,根据主治的医师报告,她能撑到那时已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她的身体早已受到损伤。
就这样,久远寺家被诅咒的血统,在一夜之间全断绝了。承继了附身遗传的血的女人们全都死绝。长期连亘的不吉样的历史,终于打上了休止符。
我接手的婴儿幸运地很平安,被偷袭的母亲和护士也不碍事,听说只有那个脸被割伤的警官受到缝了六针的大伤。
木场由于根本想不出有关这次久远寺家事件的报告书,到底该怎么写而叹著气。
然而,最让警察头疼的,莫过讨厌没收的婴儿遗体。据木场说,哭著领取了遗体的只有原泽,后来的两对夫妻似乎并不是很愉快地应对似的。
这也是另外一种想法吧。
说不定曾企图忘怀。
说不定简直就不是人!
战前死亡的两个遗体,以及凉子生下来的无脑儿,究竟怎么了?一想及此,心境变得非常寂寞似的很奇妙。
距那个下雨的日子两天后,在报纸的角落出现一则小新闻:
「发现失踪青年医生的横死尸体」
我几乎毫无感觉地读那个标题。
一如想像,那则新闻,不用说事件的本质了,连事实关系,不,连轮廓都没有描迷。简直就不知道事件到底是在哪里发生的程度,事实被省略、歪曲著。
新闻报导凉子死于事故,梗子病死,菊乃自杀。这么严重的凶杀案,无任何脉络可循。一夜之中发生的事之类的,但如果实际上真有的话,那这才是非常奇怪的。
真滑稽。
我这么想。
我从那一天以后四天里,都假装是在京极堂家。是不想回家的心情。不,是不想见妻子,不想见叫做女人的女人,但真正的是不想见所有人。很想和那时候一样,盖上忧郁的壳。但事情没那么如意,我半途而废地将脚踏入彼岸,就那样慢吞吞地迷迷糊糊的日常中埋没而去。如果那样的话,心情是很想暂时隔离这迷糊的日常。
京极堂一成不变地早上起来后,到店里看书,关了店,就在客厅看书。入夜以后,在睡床上看书,晚睡早起。
至于我,并没有非做不可的事。而且,什么都还没开始,所以简直就像将怠惰绘在画上似的整天就躺在客厅。
那个晚上过后第三天,一个非常晴朗的热天。京极堂把藤牧的笔记全都集在庭院里烧掉了。反正也无所谓,可是宝贵的研究成果,也没发表地就埋葬了。对医学界而言,我觉得是损失,事件和研究成果是两回事。我也觉得把这两件事混在一起,不像是京极堂的作风,他说:
--这技术现代社会不会接受。而且,对人而言如果真的是必要的技术,那么当能够接受这技术的社会来到时,一定会由谁来开发吧。因此现在即使有也没有用武之地。
我想的确也是如此。
他说既然要烧日记,烧了也好,但日记方面好像作为证据,被警察没收了。
我在这四天当中,受到京极堂影响似的,看了三本书。
一本是有关酱菜发酵的专门书,另外两本是佛教新兴宗教的开祖的佛书,以及中国鱼料理。每本都是要卖的书,对我而言原来就是既不关心、也不感兴趣的商品。
可是每一本都非常有趣。这里的主人不知何时曾说过,每一本书都有趣,也许未必是不对的。
我正想找第四本,到了店里后帐房不见主人的身影。替代的是放了几本书在上面,八成是主人看了一半的书。
《人狐辨或谈》、《狐凭病新论》。
事到如今还在看什么书呀!
「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书。写《狐凭病新论》叫门肋的人,曾做过巢鸭疯人院的医护人员。你不是也认识吗?」
很唐突的主人出现了。
「我忘了,类似这种事我全忘了。所以,我在看酱菜啦鱼啦的书。但比这更要紧,你到底去哪里了?店里空无一人,这简直就很危险。幸好我在那里,这不就像是招手叫小偷进来吗?」
「连续来了几通电话,没办法呀。有一通是木场修打来的。」
「老爷……吗?」
「凉子小姐的遗体解剖报告似乎出来了。」
京极堂说道。一面坐上帐房,斜眼看着我。
「……是吗?」
「心脏好像很虚弱。凉子小姐的身体也不可思议似的和妹妹一样,竟然还能活著。」
「是吗?」
「怎么啦,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在最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