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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假如不拿出外星人这种荒诞不经且模稜两可的概念来,实在无法说明这个“房间”的谜团──将人类的人格与肉体分离并互相对换的功能之谜。
假设这里有白人A及黑人B,让他们两人同时进入“房间”;这么一来,A与B将会不由自主地被一种称之为“隔离墙(Split Screen)”的屏障给自动分离至房间的尾端及前方。
分离时,两人的人格业已互相对换;换句话说,白人A的肉体中装着黑人B的“心”,而黑人B的肉体中则装有白人A的“心”。
宛如更衣般地将同一个人格轮流替换至数个身体──任谁都会认为,倘若人类能自由自在地操纵这个功能,将会拓展出无限的可能性。以制服恐怖份子为例,假设飞机被劫,只需将劫机犯的〝人格〞替换到地面上的其他身体之中,再将无害的检察官人格送入劫机犯体内即可。如此一来,根本无须劳动三角洲特种部队的大驾,便能在一瞬间解决案件。
当然,若是使用在不良用途上,这将成为无可匹敌的可怕武器。这种人格交换的秘密绝不能落到他国手中,尤其是某个共产主义大国;只能交由世界的警察、正义的我国──美利坚合众国来加以掌控及运用,这也是为了全人类的永久和平着想。
──以上即是英系白人帝国新保守主义者的支配性观点。当然,要怎么想是他们的自由,无论那些道德多数派要如何自恋地认为只有美国拥有和平利用此功能的理性与技术,或是错以为只要是由美国执行,即使万一之时将CIA间谍与苏联书记长的人格对换,也并非“不良用途”,而是和平运用,都悉听尊便。
只不过,让艾克洛博士来评论的话,便是“可笑至极”。对假想敌保守这个秘密根本没有意义,倒不如索性对全世界公开展览算了。因为这种功能绝不是人类所能掌控的。
倘若美国能解开人格交换之谜并加以自由操控,那么苏联科学家自然也办得到。假如这玩意儿是区区人类所能应付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守不守密,到头来还不一样?
无聊透顶。说穿了,艾克洛博士对于这些政治上的意识型态根本不屑一顾;对他而言,必须为了这种无聊计画而牺牲自己的圣诞假期及特制炸鸡,才是最令人无法容忍之事。
这是阴谋!艾克洛博士在内心咒骂道。这绝对是CIA的阴谋,为了夺走我短暂的安乐时光而设下的阴险诡计!
如前所述,即使艾克洛博士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他也深知参与“第二都市”计画的政府机关并非只有CIA。然而,他对这个组织实在深恶痛绝,深信那是万恶的根源。
无论是甘迺迪总统被暗杀,或是越战陷入窘境,全都是CIA的错。冷战肯定也是按照那帮人写下的剧本来走的,说不定水门案发生时,他们还在暗地里窃笑呢!这些话听在他人耳中,恐怕要失声大笑,说他妄想过度;但艾克洛博士对于CIA的成见便是如此深厚。反正全是CIA的错,就连高中毕业舞会时邀请那个红发女孩被拒,也都是他们的阴谋。
博士对CIA如此深恶痛绝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姊夫的伯父,正是现任CIA长官。那人是个有些漫画式的美国梦信奉者,深信唯有自哈佛大学毕业并当上美国总统,才能证明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才不枉此生。事实上,他似乎真的打算于CIA退休后出马竞选总统。
当然,他想做什么尽可放手去做。即使公开宣称哈佛以外的都不配称为大学、瞧扁其他大学出身的自己,都无所谓。艾克洛博士想说的话只有一句:“别硬要我参加这种无聊的计画!”
对艾克洛博士而言,在乡下的小型大学当个讲师、悠闲过活,就已经够幸福了。但那人却摆出一副施恩于人的态度,彷彿自己施舍了这个没出息的亲戚一件大差事般,更教人受不了。
尤其还有戴夫的存在。就立场上而言,艾克洛博士算是这个计画的现场负责人,因此不同于其他研究员,有专属警卫随侍在侧;而担当这个任务的,即是年轻的CIA情报员,戴夫?威尔逊。
这个名叫戴夫的男人不知是否明白艾克洛博士对CIA的厌恶之情,态度格外讨好;当然,这应该只是职业上的面具罢了,但无论博士如何疾言厉色、如何蛮不讲理,他却丝毫不放心上,只是好言相劝,活像在哄骗一个挂着鼻涕的小孩。有时他所表现出的从容态度,甚至教人分不清谁才是长者,这点更令博士满心不快。这里没一件事是让博士满意的。
“唉!该怎么说呢?现在一看……”艾克洛博士一面键入“宿舍”区的入口闸门密码,一面以讥刺的口吻叹息。“我提早寄出孩子们的圣诞礼物,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孩子们?咦?我记得您还是单身啊!”
“我说的当然是我的姪子和姪女。你不也是单身?”
“不,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
“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呢!我没给您看过照片吗?就是我一直放在这里──啊!对了,私有物品全都保管在管制站里了。下次我再给您看吧!”
“免了,免了!”
“不必这么客气嘛!”
“谁在跟你客气了?”
“照片上还有我老婆,她们两个都是美人儿,保证看了会跟着幸福起来……”
“囉唆!”
CIA的人可以娶妻生子吗?这句话险些冲口而出,但艾克洛博士却发挥理智克制下来。CIA人员当然也是人,即使有家庭亦丝毫不足为奇。虽然如此,自高中毕业舞会时的惨痛失恋经验以来,自己从未有过任何罗曼史,但这小子却……走进“宿舍”区的艾克洛博士,愈发加深了对CIA的偏见与厌恶。
“宿舍”区正如其名,是供受试者睡眠过夜之处。而所谓的受试者,自然是指接受“对换圆”──人格交换系统实验的人了。
艾克洛博士现在的工作,便是反覆进行人格交换实验并收集数据。这些受试者究竟是何来历,平时艾克洛博士尽量不深入思索,然而据他听见的风声,似乎是些得了不治之症而来日无多的人。在对其亲属进行说明并取得同意后,他们被秘密地带来此地。
之所以挑选来日无多的人来担任受试者,自然是为了保守秘密,但其实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理由──计画小组至今仍不知如何控制“对换圆”的人格交换系统。
以方才的白人A与黑人B为例,倘若他们两人之间已一度“成立”人格交换──亦即“肉体A”(=精神B)与“肉体B”(=精神A)之状态一旦被创造出来后,这两人便再也无法“定居”于自己原来的身体之中了。
话虽如此,却也不代表人格与身体的状态将就此“固定”下来。假如固定下来,纵然是种悲剧(有时是喜剧),也还算不幸中的大幸。
两人过了一阵子后,将会回到原先的“肉体A”(=精神A)与“肉体B”(=精神B)之正常状态;然而他们曾一度分离的肉体与人格,却会被某种可以“交换癖”称之的现象附身。换句话说,一度回到自己身体的两人,隔了一段时间后又会再次交换人格;而变成“肉体A”(=精神B)与“肉体B”(=精神A)状态,然后过一阵子又会恢复原状,这样的交换戏码将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上演。
这个被艾克洛博士等人取名为“化装舞会(Masquerade)”的现象,将会持续至受试者的其中一方死亡。而最重要的是,这种“化装舞会”究竟隔多久发生一次,周期及规则如何,至今仍未阐明。有时才过了一天便对换,有时却隔了半年,简直毫无节操。
人格交换一旦成立,这种无法预测何时会发生的“化装舞会”将会一生跟随受试者。非但如此,当其中一位受试者的肉体死亡时,一起“灭亡”的是当时进入该肉体的精神。
以方才的例子来说明,假如死亡的肉体是B,且当时进入“肉体B”的精神属于B本身,便不会有任何问题,肉体B将以人格B本人的身分死亡。当然,剩下的肉体A也可以人格A本人的身分度过余生。附带一提,人格交换一旦成立,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再度定居于自己的肉体之中。
反过来说,倘若肉体B死亡时的精神是人格A,亦即人格A遭受池鱼之殃的情况下,留下来的人格B就得幽闭于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肉体A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