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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有人死于事故。她当然知道。可是,不知怎的,到现在为止,她从未意识到过在
那些人里面还会包括她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们将再也吃不到另一块奶酪汉堡了,再
也看不到另一轮“最后的危险”(请务必将答案写成问题的游戏形式)。再也不能打电
话告诉你最好的朋友,星期四晚上的扑克游戏或星期六下午的购物活动似乎是个很棒的
主意。再也不能喝啤酒了,不能亲吻了。你想在暴雨中的吊床上做爱的幻想根本无法实
现了。因为你过于忙着去死。任何早晨你从床上翻身起来都可能是你的最后一次。
今天早晨的情形大大超过可能。我想,现在是很可能的情形了。这座房子——我们
可爱的、安静的湖边别墅——很可能会上星期五或星期六的新闻。将是杜·罗伊穿着那
件我非常讨厌的白色战壕雨衣对着麦克风说话,把这件事称做“波特兰杰出律师杰罗德
·伯林格姆及其妻子杰西死于屋内”。然后他将把它传回工作室,比尔格林将做实况编
辑。这不是在惹你生厌,杰西。不是伯林格姆太太在悲叹,也不是露丝在叫嚷。这是—
—
可是杰西知道。这是真实。这只是一个愚蠢的小事故。这是你吃早饭时看到报上的
报道大摇其头的那种事。你说“听听这个,亲爱的”,然后把这条消息读给丈夫听,而
他正在吃着葡萄抽。这只是个小事故,不过这一次发生在他们身上。她固执地认为这是
一个可以理解却不关她的责任的错误。没有申诉的部门,在那里她可以解释说手铐是杰
罗德的主意,所以公平处理就是将她解脱。如果错误将得到纠正的话,那她就得是纠错
的人。
杰西清清嗓子,闭着眼睛对天花板说:“上帝?听我一分钟,好吗?我这里需要帮
助,真的是需要。我处境狼狈,怕得要死。请帮我摆脱,好吗?我……嗯……以耶稣基
督的名义祈祷。”她努力想加强祈祷的语气,可只能发出诺拉·卡利根教她的那种声音。
那种祈祷现在似乎挂在世间每位自食其力的小贩和愚蠢的专家的嘴边。“上帝赐我安详
的心境,面对现实,赐我勇气,改变现状,赐我智慧,明白事物的差异。阿门。”
什么也没改变。她没有感到安详,没有勇气,最为肯定的是没有智慧。她仍然只是
个女人,胳膊死了,丈夫死了,被铐在这张床上,像只恶狗被链子锁死在带环的螺栓上,
任其在满是灰尘的后院死去,无人问津,无人为之悲叹。而它的醉汉主人由于没有执照
并且酒后开车而在牢房里服三十天的刑。
“噢,请别让我感到疼吧。”她声音颤抖地低声说道,“如果我将死去,上帝啊,
请别让我疼。我像孩子似地怕疼。”
在这个时刻想到死也许真是个坏念头,宝贝。露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
再考虑一下,想想可能性。
好吧,没得争辩。想到死是坏念头,那剩下来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活下去。露丝和伯林格姆太太同时说道。
好的,活下去。这又使她的注意力完全回到胳膊上来。
它们睡着了,因为我一整夜都让它们吊着。我仍然吊着它们。第一步得去掉重量。
她又试图将自己向后、向上拉起来。开始时,胳膊还是拒绝移动,突然一阵恐慌袭
来,她眼前一黑,昏过去一小会。接着,她苏醒过来了。她快速地一上一下伸缩着腿,
将床罩、床单、档垫都蹬到了床脚。她像个马拉松赛中的自行车赛手登上最后一座险峰
后那样喘着气。她那也没有了知觉的屁股醒来了,针扎似地嗡嗡响,有了活力。
恐惧使她完全清醒了。伴随恐慌现在可是需要做些增氧健身运动,才能使她的心脏
进入正常工作状态。她终于开始有刺痛的感觉了——痛彻骨髓、如远处雷声那样具有预
兆——在她的胳膊里。
如果别的不起作用,宝贝,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最后两三小口水上,不断提醒自己,
除非你的手和胳膊活动如常,否则你就根本得不到那个杯子,更不用说从杯中喝水了。
随着早晨天色变亮,杰西继续踢蹬着她的腿。汗水粘住了她的头发,贴在了太阳穴
上,汗珠顺着面颊往下流。她意识到——模模糊糊地——她每一刻坚持这种费劲的运动
都在加深她对水的渴求,可是她看不到选择的余地。
因为没有选择,宝贝——根本没有。
宝贝这样宝贝那样,请你别出声行不行,你这多嘴的恶妇!
她的屁股终于朝床头挪过去了。它每动一次,杰西就绷紧腹部肌肉,来个小小的仰
卧起坐。她身体的上部和下部形成的角度开始慢慢趋向九十度了。她的胳膊肘开始弯曲。
随着她体重的拉力开始离开胳膊和肩膀,穿透肌肉的刺疼加剧了。她最终坐了起来,不
停地踢蹬着双腿,她要保持心脏的有力跳动。
一滴汗水流进她的左眼,她不耐烦地一摆头将它甩掉,继续踢蹬着腿。刺疼还在加
剧,在胳膊肘处上窜下跳地痛。在完成眼下这种弯曲姿势后五分钟(看上去她就像个腼
腆的少女,手臂伸开搭在电影院的座椅上),第一次肌肉痉挛袭来了,感觉像是用切肉
刀的钝背在剁。
杰西将头往后一靠,头上和发上甩出细雾状的汗水,她尖声叫起来。当她吸口气连
声叫唤时,又一阵痉挛袭来,这一次厉害得多。感觉仿佛是有人用包着玻璃碴的套索缠
绕住了她的左肩,又收缩拉紧。她嚎叫着,手狠命地握成拳头,这样一来,导致两个指
甲从活肉处裂开,鲜血直流。她面部肿胀,眼睛深深陷了进去,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泪
水还是滚落到面颊,汇入自发际而下的汗的溪流。
接着努力蹬腿啊,宝贝——现在可别停下来。
“别叫我宝贝!”杰西叫道。
就在天刚放亮之前,那条野狗就潜回门廊了。听到她的声音,它猛地抬起头来。它
的脸上好像挂着可笑的惊奇的表情。
“别这么叫我,你这恶妇!你这讨厌的恶——”
又一阵痉挛,这一次就像是电闪雷鸣,锋利无比,骤然而至。疼痛从左三头肌一直
贯穿到腋窝。她的呢喃自语顿时化作一阵锥心刺骨的长长尖叫。然而她还是继续不断地
蹬腿。
不知怎么回事,她继续不断地蹬腿。
20
当最厉害的肌肉痉挛过去了时——至少她希望最厉害的过去了,她靠在床头的红木
板条横档上,闭着眼睛喘息了一会儿。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了——先是飞奔,后是小跑,
终于漫步了。不管口渴不渴,她的感觉令人惊异得良好。她想,其部分的原因在于那古
老的笑话。那笑话的关键语是:“当我停下来时,感觉如此良好。”可是,直到五年前,
她一直是个运动型女孩、运动型妇女(唔,恐怕是十年前吧)。当她的内啡肽激增时,
她仍然能觉察。考虑到眼下的情形,这有些荒唐,可也挺不错。
也许不荒唐,杰西。也许有用。那些内啡肽能使大脑保持清醒。这就是为什么人们
在运动后工作更好的一个原因。
而且,她的头脑确实清醒了,最严重的恐慌已经像强风面前的工业烟雾一样被吹走
了。她感到自己非常有理性。她又感到精神完全正常了。不然她根本不会相信这是可能
的。大脑有着持久的适应性,以及昆虫似的要从小小险境中存活下来的意志,她发现了
这样一个根据。
发生了一切,我甚至还没喝早晨咖啡呢。我想。
咖啡的形象——黑黑的、放在她心爱的、中间有一圈蓝花的杯子里——使她舔了舔
嘴唇。也使她想到了今天的节目。如果她的生物钟准确的话今天就在此刻要来了。全美
的男男女女们——大多数没有戴手铐——正坐在厨房的餐桌前,喝着果汁或咖啡,吃着
硬面包圈和炒鸡蛋(也许吃那些麦片粥的一种,据说它即使你心脏镇定,同时又激活你
的肠胃),他们正看着布兰特·斯考特祝愿一对百岁老人生日快乐。将会有些来宾——
一个将谈到什么最低贷款利率,还有什么联邦储蓄银行董事会之类。另一个来宾会向观
众演示如何防止他们的宠物中国小狗咬拖鞋,还有个来宾将展示他最新导演的影片……
他们中谁也不会意识到,缅因州西部正发生了一场事故。今天早晨,他们的多少有些忠
诚的观众之一不能收看他们的节目。因为她被铐在了床上,离她的那位全身赤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