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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意也搞不懂,说:“也许是你的下意识在告诉你,然后你的身体起了变化?”
我百思不得其解,又想起一事,打了寒噤,问:“大哥,这孩子,如今……还在不在?”
罗意像是也很难过,他说:“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是个鬼,那么我就是死了的,我既然死了,那我的身体呢?如果已经烧成了灰,那这个孩子也早就不在吧。难道像大哥说的一样,只是我心里放不下他,才让他在我的魂里继续孕育?难道我身体的变化只有个假像,就像假孕的女人也会出现怀孕的症状,假孕的猫同样会搭窝?
我情绪低落,放开大哥,随意坐下,忽然又哭道:“我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怎么就死了呢?我要是还活着,现在就会满怀希望地等着这个孩子出生,等他会说话了,我可以教他背唐诗三百首,而不是在这里打发冤魂上路。” 罗意陪着我哀声叹气,有时劝两句,也不知怎么做才好。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罗意是个好人。抛开他大明星的光环,没那么多人宠着,没有聚光灯追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本身是个好脾气易相处的人,但同时他也就是个好的演员,他只会按照编剧写好的本子去演,听从导演的指示,没有爆发力和想像力,也没有创造力,所以他只能靠我,而不是靠他自己的能力离开。我一停下,他就没辙。
因着这件事,让我对工作没了热情,很久都没有接案例,鬼们等得鬼火冒,又不敢得罪我,私底下便发生了多起斗殴事件,至于吵架,那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罗意被他们吵得头痛,时不时对他们大声喝斥,时不时又抡起拳头来吓唬他们。好好一个罗天王,在这里竟成了维持会长。
终于那个婆婆忍不住了,她这些时候一直在等着我,等我过完了周末,又过完了黄金周,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上来朝我福了一福,说:“姑娘,你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有此奇遇的,你身怀有孕,这样的事出现在这里,我从来没有见过,可知你是与众不同的。你因这个来到这里,说不定另有什么玄机,我是鲁钝,窥不明白,但柳泉居士说姑娘不久就可以离开,那就是解开玄机的时候到了。你按照他说的去做,早一日达成早一日解脱,岂不是于大家都有益?你在这里滞留下去,到时候你十月怀胎期满,难道要把孩子生在这里?”
我被她说得抓不住要领,问道:“难道我真的还有孩子在?我只是一个鬼魂,拿什么精血来养育孩子?这难道不是我的妄想症发作?我死时一定知道我怀了身孕,所以舍不得走,只是为了保住他的一点血肉。但那不是一个做母亲的一点痴念吗?做母亲的为了孩子,原是什么都可以舍弃的。我死的时候舍不得他,所以死了也在留在这里想他,我要是转世投胎做了别人的孩子,那我自己的这个孩子就彻底的没有了。我都是个鬼魂了,这只是我的一点痴念,我不可能真的会怀胎十月,生下一个鬼魂儿子来吧?”
婆婆说:“这世间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我想一想,确实如此。这天地间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以前做人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么个鬼界存在?我哪里会想到我会成为一个鬼,并且还成了智者,去点化那些过去的古老的传说中的人物?我自己就快成为一个传说了,那再多点奇迹,也不算什么了。
婆婆握住我的手说:“姑娘,别再在这里逗留下去了,你有你心愿未完,孩子时候到了就要出生,你不能再等了。这里阴气太盛,于你和孩子都无益。”
我被她一言点醒。是啊,有什么心愿未了,那就离了这里快去完成,在这里消磨算怎么回事?我打叠起精神,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去孟婆茶馆喝茶?”
婆婆见我问她,忽然低头一笑,脸上现出一丝羞涩,一霎时仿佛回到她的少女时期,为了一个少年而心动。婆婆说:“我在这里等一个人,等得太久,已经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他长什么模样,我只记得我们说好,就算死了,也要等到对方,两人手拉手一起转世,生前不能在一起,要活活分开,那下一辈子重新来过,我们也要在一起。”
听得我感动不已。世上的爱情有千万种,什么样的爱情都发生过。有人亲身演绎,有人用笔记录,有人去传说,有人来聆听。
我就是这个聆听者。我问她,“那你自己叫什么名字?”
婆婆凄然一笑说:“我忘了。我等太久了,已经把什么都忘了。”
我心头一酸,感同身受,我不也把什么都忘了吗?我不记得我是谁,我的父母是谁,我的爱人是谁,我甚至不记得我有了孩子。我问她:“那你记得什么?一点点就好。”
婆婆放开我的手,转头遥望某一处远方,雾中她的身姿如少女般窈窕,她的背景向着我,双手握在胸前,微微仰着头,看着她一生的希望。她就维持着这个动作,很久都没有回头,像一尊石像。很久很久,她一动不动,久得我都看累了,她仍然那样看着。
罗意低声问我:“她是谁?”
我摇头,说:“能够得到她的爱情,死也值了吧?是什么人丢下少年爱侣,离开家乡,去了繁华的大都市谋生,然后一去不回,就让她这么一直等下去?只是这样的事,从古至今都一直重复上演着,从来没有停止过。”
罗意说:“男儿志在四方,怎么会守在家里,不出去建功立业呢?”
我不满地说:“那就写封信回家呀,让人这么等着,一直等到死,死了还在等。你看她,肯定是一直这么站着,站在家乡的山头上,看着来路,等着那个人出现。”
罗意说:“这不是成了那什么石头的传说了?”
我心念一动,大声吟道:“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 山头日日风复雨,行人归来石应语。”
她闻言一震,回头应道:“你回来了?”
我推一把罗意,罗意这个大明星马上发挥他好演员的本能,柔声答道:“是,我回来了。”
她笑生双靥,容貌转眼间变得十分美丽,虽然脸上仍有皱纹,却丝毫不减她的清秀。她踏上一步,伸出手来想和罗意相触,罗意也伸出手去,就在两人指尖快要触到的时候,她凭空在我俩的眼前消失了。
我正为她高兴,罗意伸出的手却抓住了我,说:“该我们了。”
黑水河边孟婆茶馆
我又惊又喜,忙握紧罗意的手,跟着他御风而行。偶尔能看到前头那望夫石婆婆的衣带在飘,那么,我们应该是没有走错路。我看一眼罗意,他也看一眼我,两人相视一笑。
罗天王啊罗天王,靠别人终究是不成的吧,最后靠的都是我们自己。国际歌是怎么唱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解放,全靠我们自己。他要不是福至心灵,上演了一出“行人归来石应语”的好戏,哪里就能走得成呢?他帮了别人,自己因此也拥有了份额,这才可以离开那个死寂地绝望城,和我一起奔赴望乡台吧。要不是他做惯演员,演技一流,其他的三教九流人马哪里能这么容易就使望夫石婆婆相信她等的人回来了呢?可见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了的。有因才有果。
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而返。我们没有旁人拿着秒表计数,不知泠泠然飘了多久,终于前头雾淡光亮,像是换了另一个地界,正满心欢喜,忽然身形一顿,像是脚下的自动传送带到了头,我们一下子停住,差点跌了一跤。
拉扯着站好,左右一看,哗,好不热闹。不远处一溜人排着在上一座桥,全都神情漠然,面无表情。桥下黑水呜咽,旋涡处处。当真是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浮不起,芦花定底沉。
桥边有一草棚,有一老妇在倒茶。草棚外都是等着喝茶的新鬼。有的哭有的骂,有的干净有的全身是血。我刚从那个雾茫茫灰蒙蒙的地方过来,乍一看这么多鬼闹哄哄在喝茶,一时觉得不惯,便没挤上去抢着要喝一碗孟氏牌忘忧水。
当初我也曾想来,我要是能重新回到这里,我一定三不管地抢一碗茶就喝下,早点转世投胎,早点重新做人。那个地界太荒凉太无稽,能离开就是上上签,再不管其他。生前我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是做鬼都放不下的,都不要去理会了,逝者如斯,过去的不要再留恋。
但现在我可以去了,却又迟疑了。
我不是一个人呀,我是有了孩子的。这个孩子令我牵肠挂肚,令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