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急忙赶下楼去,见他已跌到街上。多亏一根长钉吊了他一把力不曾重伤着,亦未昏厥。我急中生智,四顾无人,便将他抱起挪到了街对面孔庙的红墙下。我警告他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倘若他胆敢背叛我去衙门出首,定不饶他性命。我要他假装遇了挡路劫贼,遭暴徒狙击。果然瞒过了路上行人和闻声赶来的巡丁。”
狄公点头,又说:“杨康年,明天在公堂上我会细听你的全部供状。此刻我只须验核主要犯罪事实。卞嘉适才说他对董梅投毒是无意的,是误听了你的诡辞—— 这可是实?”
扬康年笑道:“老爷,你想想我会明言委托这脓包去投毒杀人?我当然得哄骗他。我说这是包蒙汗药,只须叫董梅昏昏沉沉手足无力输了龙船赛便行。我虽与卞嘉做通了关节,无奈那帮桨手根本不理会卞嘉的话反而蛮劲更足。于是,只得使这暗计摆布下董梅。我早已为二号船夺魁投下了大笔赌注,董梅一倒下,九号必输无疑,二号则稳操胜券。当然仅仅要赢了这赌注,真的只需蒙汗药便行,毒死董梅还有一层更紧要的目的——夏光便可冒董梅之名去翡翠墅赴琥珀之约。”
“卞嘉听我使唤,不敢推辞。果然在白玉桥酒店里暗去那董梅酒食里下了药。那是一种毒性剧烈但发作平缓的毒药,且发毒症候不同于砒末,故不为一般医官所识。然而我气数该尽,合当事败,你的仵作在南方见过这药。而卞嘉自己还蒙在鼓里,以为是蒙汗药过量致使董梅心病猝犯。卞嘉是濮阳的名医,他这一诊断,谁还有异辞?然而天命如此,我死亦何悔?”
狄公又问:“你要夏光冒董梅之名赴约,为的是攫夺那金子和御珠?”
杨康年纵声大笑:“狄老爷这番可猜错了!我杨某人既无意于金子也不在乎什么御珠,只认得琥珀那条傲睨万物的小狐狸精。老爷可知道当她还是董老先生府上的一个小丫环时,我便见出她的不同凡响,暗中赏些银子与她,但她却傲慢地拒绝了我的好意,说我癫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恼羞成怒便去老董面前诋毁她,说那小淫妇竟暗中要与我勾搭。老董一时怒起,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鞭子。但是,这对于那小淫妇来说惩罚还算太轻。我早猜知她私恋上了董梅,即便他后来被柯元良那老乌龟收了房,她同董梅之旧情尚未断割。有一次我问起董梅此事,董梅矢口抵赖。董梅这穷秀才有何起解?至多是一个卑鄙精明的骗子、欺诈犯。但琥珀这小淫妇竟… …我知道她是什么行货,故我黄金、御珠都不要,单要亲自教训她一顿。我要叫她如金莲那样跪在我的面前哀哀求饶,才出我当年这口恶气……”
杨康年突然缄住了口,脸色顿时阴郁忧伤,他痛苦地看了狄公一眼。
“不,我怎能将这小淫妇与金莲相比?污泥怎可同莲花相提并论?白娘娘的祭坛前我不忍杀死金莲,我当时只是想恐吓她,我怎忍让金莲纯洁无暇的身子溅满鲜血呢?我岂可暴殄天物,亲手摧毁如此一个天仙般的人物?我怎能犯下天怒人怨的罪孽下阴间受百般苦痛,来世还变牛变马偿还不清?适才要不是她有意无意护住了你,我早贸然下手了。投鼠忌器,我才有所畏缩,恐伤了她的玉体。老爷不要恼怒我的比喻。四年来我一直思念着她,天底下没有一个人可同她媲美,曾经沧海,我看轻了天下的江河湖泊。”
窗外风雨飒飒,乌云奔驰。
“但是,董梅、夏光、孟老太却不识我心中之事,一味拿些下贱的妓女粉头来哄骗我的钱,还漫天要价。卞嘉这个卑污的懦夫一再骗我说金莲的病不会痊愈了,劝我死了这条心。我不信,我渴望知道她的消息,知道她这几年来是如何生活的,她变得怎样了——”
“几天之前,夏光来告诉我说这回可拿到了董梅与琥珀私通的铁证,他俩约定了龙船赛后在翡翠墅的亭阁中幽会。我决意打破他们的好事,让夏光冒董梅之名去那里去会琥珀。那小淫妇不知底里,夏光便用绳索将她捆缚在那张竹榻上,让我去亲手收拾她。然而昨天深夜,夏光慌慌张张回城来告诉我说坏了大事,他说他刚待要将琥珀捆缚在那竹榻上,琥珀竟抽出一柄匕首来戳伤了他的胳膊。他在盛怒之下竟一刀结果了那小淫妇的性命。事情更糟的是有个衙门里的公人早得了风声,尾随着他进去了翡翠墅那亭阁。他险些儿被那做公的撞破,带着伤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驰马回了城。
“我给他包扎了,又灌了他几盅,他便呼呼睡去了。我突然发现夏光的衣袋沉甸甸,我探手取出一看,原是一包黄澄澄的金锭,整整十根!我马上将夏光喝醒,追问金锭的来历,他只得承认是从琥珀身上抢夺来的。我忙问琥珀她去那荒僻的翡翠墅与董梅幽会如何携带巨金随身。夏光答言他依稀听得董梅说起过有一颗什么御珠要卖与柯元良,莫非他俩正是谈此交易。夏光并不知这御珠只是传说中的珍宝,其实并不存在。很可能便是那对淫夫淫妇借御珠弄个圈套,哄骗出柯元良十根金锭好让他们携了远走高飞。当然我并不想与夏光点破此点,我既已得了那十根金锭,而董梅、琥珀俱已丧生,夏光这条小命焉可让他独存?我哄骗他那颗御珠是稀世之宝,董梅必然将它藏在那亭阁里面。我约定了他今天一早去翡翠墅搜寻,如果找到那颗御珠,我当即给他一根金锭为赏酬。他欣喜若狂,当即允诺。
“当夜,他便在我那里留宿,今天一早,他扮作个木匠先行出南门去了翡翠墅。我则骑马出南门走三里便下到一条烂泥径,辗转几处农舍,穿过一片稻田,插上了曼陀罗林的东缘。那里有三株高大的白榆树标志着曼陀罗林的人口。从入口进去,穿过林子间一条狭窄的小径便可直到白娘娘神庙。倘若一直沿林子边缘绕行,不多路便是董邸翡翠墅了。——原来三株白榆树起正有一条小路将曼陀罗林绕了一圈,一直到董邸翡翠墅背后终结。——那里的路我极是稔熟,过去我在那里还挖出过好几块石碑哩。
“夏光早到了翡翠墅,他已将那亭阁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但还没有找到那颗御珠。董梅哄骗他将御珠藏在了一个十分秘密的角落,夏光不知其中缘故,白费了许多工夫。我对他说再去亭阁外那围墙边找找,他出来亭阁刚走近围墙,我乘他不备捡起一块大砖砸破了他的脑壳,然后将他的尸身扔到围墙外的一条小沟里。当我循原路刚出的翡翠墅门楼,我见郭明那吝啬鬼沾沾自喜地走来了。”
狄公又问:“你是不是在路上认出了牡丹才赶去老君庙后勒死孟老太的”
杨康年轻蔑地看了一眼狄公,满不在乎地说:“这都是夏光这厮为了讨我好干下的蠢事。今天中午,我见三个无赖和牡丹被众人簇拥着去公堂,心中便觉不妙。那三个无赖上了公堂,必将孟老太招出,而孟老太这个拉皮条的老巫婆又必将我招出。一不做,二不休,我急忙先一步赶去孟家,一条绸巾将她结果了。——狄老爷,我想说的也只是这些——够冗长的了,不瞒老爷说,我以前小觑了老爷,认为你与你的许多前任一样都是平平的庸官,并不曾正经放在我眼里。如今才知道老爷手段不凡,正是我的克星哩。”
狄公示意衙卒上前将杨康年铁链锁了,又上了手枷。
“杨康年,你之所以对金链和琥珀怀有如此刻毒的怨恨和嫉妒,正因为她们都拒绝了你卑污的要求,你对她俩都是凶恶的罪人。”
杨康年轻蔑地嗤了一声,说道:“老爷,最好不要将金莲、琥珀相提并论。当然我对琥珀发生过兴趣,她小小年纪时便萌露了一种奇异的美色。然而究其实只是一条淫荡的小狐狸精,家中有了这般人物就如木中之蠹、米中之虫,最是损元气的。一个花枝般的身子,他柯元良一把年纪,风前残烛,哪有许多精神对付?如今果然出乖露丑为柯门之玷污,这老乌龟还蒙在鼓里为她哭奠哩。
“至于金莲,乃真是纯洁无暇的一块玉壁,通身有圣洁的光辉射出。一块古碑,一尊鼎彝,一件金瓶瓷器,一枚美玉珍珠,虽值巨价,但怎抵得上金相玉质、典雅庄重的金莲?你占有了她,她会日日显出新的魅力给你新的快乐和安慰。我长年累月地思念着她,沉溺在对她的痴心中。我连做梦都在看觑她、抚摩她。体贴她。四年前她杀死了我,夺走了我的灵魂。她只轻轻一击便摧毁了我的神志,放走了我的三魂六魄,我变成一个畸人,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