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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小奇的成功终究是激起了依姣些微的自信,她当真动了在茅庐小屋住下的念头,当天下午,咬着钉子,她自个儿匡当当在门口钉上了个木牌。
“必死居?”
朱佑壬左看右看不敢笑,他知道丫头其实是在意别人评论的,脸上虽是寒漠,心底却脆不可当。
“你的意思是……”他一脸诚心请教,“凡来此求医者都要有必死的决心?”
“包医不包好!”她撇撇嘴,“来我这里便是认了命,治好算运高,治不好,只能怨自己福薄。”
“外头大夫若个个都这论调,那么,”他笑嘻嘻道:“保证没人敢生病。”
“那更好,我乐得清静。”
依姣垂首睇了眼小奇,这只绿毛鹦哥打从被她治活,就跟她跟得紧,不会飞,整日尽盘在她脚底打转儿。
“你这儿……”她将视线由小奇身上转回眼前男人,“当真全给我?”
他点点头,捉起小奇捏在掌心没作声。
“没坏心思?没别念头?毫无所求?”她边问边疑惑地哼了哼,“你是不是坏事做多了,在和菩萨套交情?”
“普救众生,济世为怀,”他一脸圣洁光辉,“这世上,多个神医许能多拯救几条生灵。”
“伟大!”她冷冷道,在药柜前磨蹭老半天后,终于鼓起勇气抬起螓首喊出声,“朱大哥!”
这边朱佑壬正背对依姣将小奇握在手心里逗弄,“朱大哥”三个字吓得他松开它,小奇不会飞,在空中振拍翅膀后滑落于地,嘎嘎嘎乱叫声,弄得他身上全是羽毛,他没在意转身觑着她,一边掏耳朵一边瞪大眼怪叫。
“水饺妹,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依姣杵在药柜旁涨红脸,却无论如何再也挤不出那三个字。
朱佑壬睇着她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说吧,三个字换一个请求,你若非当真有求于我,可不会喊出那三个字。”
她敛下眼眸,寻思良久,整理完思绪后才再度开了口,“我知道你聪明又有本事,普天之下,似乎还没有难得了你的问题……”
“所以……”他环着双臂,懒洋洋的笑里是暗沉的芒,对这丫头突然硬扣在头上的高帽毫不心动,“你想我帮你什么?”
“我想你帮我……”她咬咬牙,逼自己抛去羞赧,“得到一个男人!”
朱佑壬怪笑,眼眸深处是玄思。
“你要男人该找的是媒婆而不是壬王,”见她涨红脸扭过头,他叹气敛笑正经道:“那男人是你师兄辛步愁?”
“你怎么知道?”她转回满是讶异的看着他。
“郎骑竹马来,遶床弄青悔!”朱佑壬吟道:“水饺妹十六年的岁月里都是在山里过的,几根指头数来数去又怎会猜不出你喜欢的是谁?”
她只听着不出声。
“那么你师兄呢?”他勾着笑好奇问:“他对你又如何?”
“他很疼我、很关照我、会带我去看夜萤、会吃我亲手帮他炖的药,可……”巴掌大的小脸蛋上是掩不住的轻愁,“可他在众人面前说他只当我是个妹妹。”
“他现在人在哪里?”朱佑壬漫不经心地问。
依姣皱皱眉将那日躲在草丛里听见爹爹和师兄争执,隔日师兄不告而别的事情道出。
“没指望了你,水饺妹,”他将小奇捉起抠抠它的细鸟爪,“请将你爹那句:‘对于他,你似乎逾越了医者当有分际!’话里头的他改为女字旁,你师兄爱上他的病人了,不单爱,还爱得没天没地,甘愿背叛师门,甘愿舍下他的师父以及,”他没有表情地道:“他的亲亲水饺小师妹!”
依姣僵着身,神色幽幽,这可能性她不是没想过,却总拒绝去相信,可这会儿一番话由朱佑壬口中道出,似乎已由不得她不信了。
他踱近她,捉起小奇鸟爪刮刮她雪白的粉颊,留下几道红痕,却得不着她反应。
“干么一副天要塌的样?”朱佑壬笑道,“你才不是还说你朱大哥又聪明又有本事,似乎没有办不到的事情?难不成,你不信我能帮你?”
“你有办法?”她觑着他,眸中重新注入了生气。
“不过是爱上了别人嘛!这事儿有什么难的?”他出着馊主意,“找人先杀了那女的,再把你师兄捉来开膛肚换颗心,让他重新爱你爱得半死不活不就得了?开膛剖肚向来不就是你华家最拿手的事?”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依姣冷下眸,神情又寒又遥,重新对他筑起高墙。
“我也不是在开玩笑!”朱佑壬叹口气,“我既开口说有办法办到,那么自然有我的把握,可水饺妹,我不是那种施恩不求报的人,你既敢开口求我,难道,不怕我向你索报酬?”
“只要你能帮我,”她傲着脸,“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话别说得太满,”他笑得邪气,“你不怕到时我开口索的是水饺妹?”
“壬王是聪明人,”她哼了声,“我不相信你会傻得开口索个没价值的东西。”
“没价值!?”他愣了愣一脸恍然,“原来,在你心底是这么认定自己?”
他思索了会,“成,就冲在朱大哥三个字,我可以不索报酬帮你,不过……”他睇着她重新亮采的瞳眸,“你得先练足了本事,不再如你所言是个没价值的东西后,我就帮你!”
“什么意思?”她皱眉。
朱佑壬递给她一根小竹片,那是她用来逗弄小奇玩的物事,“你在必死居里若医死了小畜牲,就把它们埋在院子里当中花肥,插根竹片载明死亡日期及原因,而倘使,”他自药柜中随意抽出一条绑药材用的红丝绳,“你救活了一个小生灵,就可以系条红丝绳在必死居牌子下面,当红丝绳多过地上的竹片时,我就无条件帮你!”
“还有,”他先说清了规则,“我所谓的医好是包括伤者的原形原貌完好如初,”他捏捏小奇的肥脖子笑道:“你可别个个学小奇,能蹦能跳却压根没了原来模样还拿来充数。”
“如果我做到了,”她眸中灿亮,难掩兴奋,“你真肯帮我?”
“小奇当证人,”他点点头找张白纸写了字,押着鸟爪找印泥,“小奇落了印,”他笑道:“如果有人反悔就宰了小奇炖肉吃。”
“别这样,”她有些恼地自他手中抢过那只被他捏得嘎嘎叫的绿色鹦哥,放它自由后,她踱近他,认真地睇紧他眼眸,“我是认真的,你是吗?”
他叹口气,由着自己眸子坠入她黑黝深邃的瞳子里,心头紧了紧,“我也是认真的,长这么大,第一回这么认真。”
“那好,”她点点头一脸满意,“我信你!”
朱佑壬尽是笑着,在依姣没留意的当儿不作声地狠踢了小奇一脚。
※ ※ ※
就这样,依姣在必死居里住下。没多久,如朱佑壬预料,琉阳找上了彰荣王府,想用她自个儿换出她以为被困在王府的华延寿父女。
华延寿在王府中候了一段时日,没见着他想等的人,因着时间急迫本就想着要上别处找,湛碧落也答应了会跟他保持联系,是以,他毫不恋栈地走人。
而琉阳是心甘情愿耍留在王府里当壬王姬妾的,华延寿无话可说,他没想到的是,那向来以能追随父亲为傲的女儿竟也没打算跟他一块儿走。
虽然朱佑壬放了话,一个换一个,他没打算放依姣,可华延寿并没真将这年轻人的话放在心头,若他当真决心要带女儿离开,那么,除了死人谁也阻不了!
可这会儿,不是死人来阻,是他的女儿,他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对他摇了头。
“我不走!”
“为什么?”华延寿冷着嗓,他在意的其实较多的是女儿的抗拒。
“没有为什么。”
依姣试图表现漠然,内心却并不如外表坚定,只要父亲对她稍假辞色,只要父亲好好与她劝说,只要……
也许她会改变主意的。
“难不成,”他冷哼,“你也想当壬王妃?”
“我没有!”她微恼,十六年了,爹爹难道真的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没有就好,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她的心再度破了个洞口,冷飕飕地,她不清楚别人的爹爹是否也都这样肆无忌惮地伤自己的女儿的?
“就因有自知之明,”依姣拾回嗓音,“所以我不想再跟着您了,以免丢您的脸。”
“我再问最后一遍,”华延寿毫不遮掩他的不耐,“华依姣,你究竟走不走?如果你硬要赖在这劳什子的必死居,”他轻蔑地扫了眼木匾上三字,“华佗子孙沦落到开设必死居?真是荒天下之大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