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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样多久了。”
打断了周婶的絮叨,林准微微侧了一下头,高大的身影在相对狭小的空间里让人觉得颇具压力,再加上那张虽然好看,但不“好看”的脸,唐威明显的感觉对面的人哆嗦了一下。
“得,得有三四年了……”
“她家的信件是你代收么?张满和一件案子有关,我们需要查看一下信件。”
“啊,是……等,等会儿。”
简单,快速,明了。唐威有些咋舌,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办事风格,她虽然羡慕,但也知道自己恐怕一辈子也达不到林准这种程度。
周婶拐出去大约五分钟,这期间林准和唐威又去了右边那间房间看了一眼。混杂脏乱,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林准只在门口看了一眼便回去了原来的地方,刚好周婶回来,手里拿着不多的几张信封,神色不安的看着林准和唐威。
林准拿过信封翻了两下,然后随手丢到了一边的桌子上,眉头微蹙,声音中略带了几分冷意:“不是这些。”
唐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广告信,脑子里忽然晃过了什么,但却快的没抓住。再看被林准压迫的脑袋都不敢抬的大妈,心里忽然一跳。
“就……就……”
“需要我详细描述那些信件长什么样么?”林准的声音更冷了:“知情不报和藏匿证据这是两个概念,如果你不明白,我可以带你到派出所详细讲解一下。”
到手的证据似乎还带着点水汽,唐威的耳朵里似乎仍残留着那大妈凄凄惨惨的哭号声,脸色实在算不上很好,而把人家吓的魂不附体的林准,自始至终都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即使是拿到了“张满”寄给家里生活费的信件,他也只是略略动了下眉梢。
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七八封信,除了一个是空白的信封,剩下的都是从别的地方邮寄来的,邮戳的地点都是旅游区附近。上面的名字写的歪歪扭扭,显然是故意而为。唐威偏过头看向林准,“林队,你怎么知道会有这些信?”
问完这句话,唐威抓了抓裤子。有点后悔自己一时没控制住的嘴快,但又有些探索新区域的紧张兴奋。这两天她和林准也算得上是朝夕相处了,怎么也有三分熟络了吧,至少唐威觉得林大神已经不像开始那样让她觉得压力山大了,但就不知道林准是怎么想的了。
这个人的世界你看不透,他看起来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但却对手上的每件事都尽职尽责,脾气古怪,面无表情,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在看着你的时候是在生气还是在高兴。
启动车子的男人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眼角似乎看了唐威一眼,随即低沉优雅的声音响起:“大门外面的邮箱虽然锈迹斑斑,但是锁头却很光滑。”
“一个已经痴傻了三年的老人自然不可能自己去开那个邮箱,那么她的‘好’邻居,一个连床被子都不愿意给人叠的人,为什么会去特殊关照一个不起眼的邮箱?”
后面的话林准没再说,车子稳稳的拐过小道,两旁的树木依次远去。唐威坐在车里,捏着装着信封的塑料袋,心情有些难掩的陈郁。
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痴呆老人,帮助她的是杀死她儿子的凶手,而她几十年的邻居却拿着这份明显来路不明的钱,既不报警,也没有对她多加帮助。更或许,如果不是为了那几封信里的钱,这个可怜的老人早就已经死在了那个脏乱黑暗的屋子里。
不是不知道人性的黑暗一面,但即使是知道,人在面对这样丑陋的一面时,还是会觉得难以忍受的愤懑失望和难过。
车子里安静的很,林准没有开车的时候听音乐或是其他节目的习惯,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里可以看得见唐威沉落的脸庞,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林准打破了这种沉默:
“除非所有人都有道德,否则没有一个人能被称为完全是有道德的①。你可以把你浪费的脑细胞用在更有用的事情上。”
“……”这是在安慰她?唐威抿了抿唇,侧头看了一眼林准,然后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视线落在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唐威滞闷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这世界本来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不然还要他们这些警察干什么。
回到派出所没多久,抖叔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晒的通红的脸上带着笑意,他身后的张勤一脸的激动崇拜,行状十分眼熟。
“募捐的底案里面有成艳的名字,这两年片区还发起过不少募捐,但只有这个上面有她的名字。”抖叔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林准,然后笑着接过唐威递过来的温水喝了大半杯。“嗯,不愧是糖糖递过来的水,喝起来甜甜的。”
唐威嘴角一抽,有些想笑,事实上,她确实不自觉的翘了翘唇角,弧度不算很明显,但却让人看的很清楚。
能逗笑一个小姑娘,对于每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和骄傲的事情,抖叔哈哈了两声,然后在接触到林准的视线的时候忽然就卡了壳,想用喝水来掩饰一下自己的不自然,却一个不小心给呛了一下,咳的满脸通红。
林准的眼角几不可见的舒展了一下,拿出档案袋里的资料翻了翻:“还有呢。”
咳嗽的嗓子有点哑的抖叔连忙又掏出来个笔记本递了过去,“基本应该差不了。”
“成艳今年二十四岁,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之后一直和父亲生活,不过父女俩感情并不太好。我问过她的同学,据说她一开始的性格并不算十分内向,成艳变的寡言是在高一以后,那期间他父亲曾经因为打伤了一个自家住宿的游客而被关进了拘留所几天,但具体原因,他父亲却始终没说。”
抖叔说到这里的时候露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唐威想到之前林准关于凶手幼年可能曾经被暴力侵犯的推断,默默垂下了眼。
“她还有个小叔,就前面开饭庄的那个成二,和她关系并不好。今年年初,她叔叔想要低价买下她现在住的那块房地改成仓库租出去,成艳没同意,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只说了找到了房子就搬走,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动。”
顿了顿,抖叔咂了下嘴,“我特意去成二那吃了顿饺子,在他面前提了提成艳,他的脸色很难看,又恨又怕的,说他侄女是个疯子。”
唐威听着,一面惊讶于眼前这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这么多消息,一边又拿着抖叔嘴里的消息暗暗比对林准曾经列出来的凶手画像,结果自然不必说。唐威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沉重,成艳最初是个受害者,后来却变成了加害者。她才二十四岁,比自己还小一岁。她在将那些陌生的,无辜的人一一杀害碎尸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呢?
是仇恨,还是已经变态的快感?
唐威不知道。她看了一眼始终平静淡定的林准,这个人接触的都是这样或那样的穷凶极恶的案件,抓捕的也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恶徒,在揣测这些人的内心,描摹这些人的画像的时候,林准的心里又是在想着什么呢?
抖叔的声音打断了唐威的出神,他看了眼桌面上装着信封的袋子:
“队长,你觉得怎么样?”
“嗯”了一声,林准将视线转到唐威身上,目光悠远而深邃,但这一次,唐威却从中看出了几点灼人的光亮:“抓人吧。”
之后的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华英慈带着人在成艳的房子里发现了大量没有清洗干净的血液痕迹,还有一叠整齐放在盒子里的身份证件。似乎一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成艳被捕的时候神色木然而淡漠,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张勤回来和唐威说的时候神色有点复杂,不知道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犯下那么可怕的罪行,还是不敢相信杀人的会是一个看起那样柔弱的女生。人性的凶残超出了情感的预料,即使是在抓到了犯人之后也很难高兴起来。
唐威的心情也有些混杂的难以形容,她看过成燕那房子的现场照片,空旷,阴暗,处处透着灰败颓靡的气息,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居住的地方。而那把被成艳用来肢解的杀猪刀就放在成艳的床上,每日都和成艳睡在一起。
孙副说这丫头狠,抱着凶器睡觉也不怕做噩梦。唐威却知道不是的,只怕她不抱着那把刀才会做噩梦吧。
不管怎样,案子还是结了,派出所里的人对林准如今已是敬若神明。所长更是高兴,十分豪爽的表示要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