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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端着茶进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枫微微蹙眉。
夏芊衍不慌不忙,将茶水在桌上摆开,招呼众人:诸位先生,请喝茶……
许谦益等人修养极好,端起茶杯轻抿,道一声谢,那易风铨算是席面上比较眼生的人,见了夏芊衍也不认识,因此大可不必顾及面子,略带嘲讽地向穆枫道:梓棠,自古‘宠妾灭妻’,都是要坏大事的呀!
穆枫脸色愈发不好。
夏芊衍也懂看人眼色,见状便向穆枫赔笑:吃味儿了呗!都说女人的小性子是男人纵出来的,她天天在你眼前晃,这下人虽走了,却要回去三藩……家里人见到她先走,我人影儿还不知在哪儿野天野地呢,要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叫我知道了,还不知要怎样难过……你可别嫌我爱抹眼泪!……我也不过仗着你愿意纵我,现在使点儿小性子……东南亚风景独好,就叫她在那儿待一会儿嘛!夏芊衍愈发娇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话音软糯的似要沁出水来,她懂得分寸,想来穆枫是不会在兄弟面前对她发难的。
她便有恃无恐,在感情上放手赌一把,向来是女人们最擅长做的事。
风景——独好?穆枫压低了声音,指骨轻轻敲击着桌面,睫毛上着一层细碎的金光,他好似在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她身边没有一个人跟着,你……知道吗?
他看着夏芊衍。其实夏芊衍已经做好穆枫得知事情真相之后大不高兴的准备,但穆枫却并未开火,这倒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若论起心思计算来,她在穆枫面前,道行还是太浅。
她点点头:我觉得……她……不会有事的……
穆枫冷冷一笑,忽然抬手砸了茶杯:你‘觉得’?你‘觉得’不会出事?茶杯哐当一声在地上炸开,碎瓷飞了满地,夏芊衍一怔,吓得低头抽泣,不敢看他,但却听见穆枫怒意沉沉的声音钻进耳里:夏小姐,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叫你擅作主张的?你知不知道老子欠了东南亚白粉佬一屁股血债?!你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穆枫的音量逐渐拔高……
她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梓棠,你要怎么办?张风载问道。
穆枫伸出一个手掌,慢慢又收回来,并了两指贴在唇边:怎么办?他看了看张风载:……我们的计划推迟。说着,目光扫向四方,果不其然,许谦益等人都在看他,他眼中掠过一丝担忧:我必须去一趟东南亚……只有亲自把阿季送回三藩,我……才能安心做我们的事。正好,三藩那边,我再做点安排。
许谦益点头:也好,阿季一个人留在缅甸,我也很不放心。
走出密室时,天已微亮。他走最前,右后方是白斯年,几位大佬跟在后面,他心情很不好,开了一夜的会,脑子本就嗡嗡一片,又加上褚莲那件事,更是搅得他心烦意乱。
夏芊衍微喘着气,终于追了上来:梓棠……那是她第一次喊穆枫梓棠,穆枫略皱眉,停住脚步:什么事?
我……她咽了一下,似乎有点负气,说道:我这样做,是因为……她欠我。
穆枫脸上显然大不悦,看着她的眼睛,道:她不欠你,欠你的人,是我。
夏芊衍低下头,努了努嘴,却不知要说什么。
穆枫放缓了语气:早点休息吧。又转头吩咐穆昭行:去选一本‘安全’点的护照,马上订机票,我马上就走。他语气很急,想着褚莲一个人在东南亚,便心急火燎地想赶到她身边。
穆枫有多本护照,都是假身份,出入境时,海关那边根本不会留下任何关于三藩穆先生的记录,这次飞东南亚,也只是从他多重假身份中挑一个最合适的身份而已。
夏芊衍喃喃,抬头看他时,眼里结着一层泪雾:真的要去?去了那边……没人照顾你,万一……瘾又犯了怎么办?而且……
你在这儿等着就行了。穆枫打断她。
穆昭行在旁边听着,心里着实咯噔一下,是呀,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位小爷,连嗜好都没戒掉!万一在毒枭窝里犯起瘾来怎么办?
张风载走在他们后面,听见前头起了声,不由提醒道:梓棠,你去缅甸,记得多带几个人,瘾上来了会坏事——你现在还戒不掉……
现在还不能戒,穆枫接张风载的话,两人目光对接,默契地向对方一笑,我们的计划只是推延,并未取消。一个瘾君子,会让对方降低警惕。
易风铨跟了上来,笑着骂道:老狐狸!
要说狡猾,首推就是梓棠,风铨你不知道,张风载笑了起来,东南亚毒枭窝子里,已经安了梓棠的眼线。
是有我的人,穆枫笑了笑,为这事,当初阿季还跟我闹了好一会儿,为哄她,老子花了多少心血!
东南亚。中缅边境小镇。
低纬雨季绵长,整整三天,放晴的时候是少数的,日头将将能见到,没多时,矮云又压了过去,密叠的云层中,蓄着一场风雨。
小镇居民很快就发现他们的新邻居似乎有点不合群。那个奇怪的男人,每天出门都披一顶大雨毡,拉下的雨绸帽几乎遮住大半张脸。早晨天还没放亮,他就已经出门了,日近西山时才回来,裹一层金色霞光,日晕打在他身上,轮廓清晰。不知为何,这个男人似乎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叫人不敢靠近的气息。
正文 第76章 柏子座中焚(5)
东南亚黑瘦的男孩子皮实的很;对这个披雨毡的怪客充满好奇;趁他出门时;总扯呼一大波小伙伴,跑到怪客寄居的吊脚楼外;在院子里东瞅瞅西摸摸,也不尽是要干什么坏事;只是好奇,这个年龄的小男孩,一双手就能拆天遁地。
穆枫回来时,摘下雨绸帽;院子偏角一帮孩子呼啦啦地逃开,却并不走远,躲在大木柱后面瞅他;一会儿探出几个脑袋,用方言碎碎地说着什么。
穆枫径直走过。
有孩子怯怯从大木柱那边走了出来,用英语低声问道:先生,你是哪儿的人?
穆枫停住脚步。
先生,他们说……你是卖白粉的……
穆枫眼神略顿,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黑瘦男孩猛地落后一脚,像是被他戾气横生的眼睛给怔住,心里有些怕,却又经不住好奇抬头去看那个披雨毡的奇怪男人。
华人,我是华人,他的英语很标准,又冷又清的英式,不卖白粉。
男孩哦了一声,在得到回答之后,似乎有些高兴,退后了几步,正抬着头细看他:先生,刚刚有人来找过你……
穆枫刚要说话,却听见吱呀一声,门楼上房间被打开,却没人出来。他抬头看着吊脚楼二楼,那间直洞卧室正敞着门,似乎有丝丝活跃的空气流窜,接连室内外。仍然没有人出来。
他微微低头,径直朝里面走去。
忽然,院子里那些黑瘦的小孩子发出一阵惊叫,甚至有一个小女孩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叫人好不心软。因他有一个女儿,对小女孩的哭声格外敏感,这几年做了父亲,更是听不得小孩子哭。穆枫不由蹙眉看过去——
原来是离那女童不远的窗柩上攀着一条细花蛇,正嘶嘶吐着信子,两粒小黑眼睛像两颗西瓜子似的嵌在鳞片下。东南亚雨季潮湿,低纬,阳光又充分,就是蛇虫多,吊脚楼的设计便是用来防蛇的,他见女童哭声不绝,想起家里年纪稍小的妍妍,心兀自一软,便要起步去驱赶那蛇。
谁知,他正要动作起来,忽然窜出一个小黑影——孩子群里有个黑瘦的男孩抢先蹿出几步,熟练地腾手出去,他眼一眨,再回神时,那男孩已经捏着细花蛇的七寸,蛇软趴趴地一竖垂下,像条失了筋的烂麻绳。
那黑瘦男孩憨憨笑着,明亮的眼睛趋成月牙状,笼着一线天光。他手起旋转开来,像晃麻绳一样捏在手里晃那蛇,然后,狠狠一甩,将那已被甩晕头的烂草绳一样的细花蛇丢了出去……
穆枫笑笑,不再管他们,踏脚就要进内室。
东南亚气候潮湿,爬行类动物诸如森蟒横行,一些小虫小蛇之类,对于自小长在这片土地上的小孩子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像方才被黑瘦男孩甩出去的细花蛇,更是时常见到的,别说男孩子,就算是小一点的女孩儿,也未见得就会怕。
那女童却仍未止住哭声。
穆枫半只脚已经踏进门槛,仍不由回头来看那女童。——他的妍妍,在碰见怕的东西时,也会伸出肉鼓鼓的小手,不断哽声,穆枫是不耐小孩子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