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下来?
梓源站在那里,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因什么身份居住在穆家的,我侧头看过去,他身形挺拔,高出我半个头的样子,他不笑,在某个点,我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梓棠的影子。
他对主厨师傅说:我想要冰糖蜜枣的那盅甜点,最好温热。
当时我不知发了什么神经,上前一步,冲他道:那盅甜点是我先要的!先生你排一下队好不好?见他略微惊怔、细细打量我的无辜表情,我觉得很好笑,有些调侃他的意思:先生哦,我还没见过爱吃甜点的男士呢!我想,如果当时梓棠也在,一定会被我夸张的表情弄的笑个半死。
那不该是女士的专利,本来是一张严肃的脸,但此刻,他居然笑了,小姐,我想要的这份甜点,也并不是给我自己……
我打断他:那给谁?你太太?
他一怔,过了几秒钟才说道:小姐,你有些自作聪明。然后,他转身对主厨师傅说:两盅冰糖蜜枣,还有炖梨么?冰糖适中,七婶不爱太甜,但量也不能太少,要不然,感冒不好治……
他很细心。居然那多叫的一盅冰糖蜜枣,是为我点的。我谢过他,第一次怯生,有点局促地想要躲开。他叫住我,问:你是梓棠的朋友?
我惊了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是同学。麻省理工的同学。这位先生——你,你是我们麻省校友团的沙发客?
他笑了起来。那一瞬间,我深陷,不为他太过迷人的微笑,只为了,他这样的表情中,能够觑见梓棠的影子。我承认,很早的时候,我的确是人渣。
太对不起梓源。一直到和梓源在一起之后,我心里深爱的,仍然是他的堂弟,穆梓棠先生。
麻省?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不是。我和梓棠不太一样,他适龄入学时,时代已经很新了,家里的长辈允许念美洲公立学校,他是传统的教育,一路申请进名校……我的成长轨迹和他不太一样,我们几个年长一点的兄弟,小时候都有私人教师,长辈没有开放去念公立学校,我直到十八岁高中毕业,过了gp yer,才去了常春藤盟校……
你很厉害。我是由衷夸赞的,我想象不出,一个从小没有接受过传统公立学校教育的学生,竟然仍是万里挑一的出众,成年之后被常春藤盟校录取,于他竟像吃饭喝凉水一样简单。
但他却有点惊讶,大概是想象不出,我这样言语刻薄的女人,居然会欣赏他,并且还是发自肺腑的。
他清清微笑:小姐,你……借过?我想我得离开了,祝你在我家玩的愉快。
你家?我缓了两秒才终于反应过来重点在哪儿。
这的确是我的家。梓棠是我九堂弟——我们家,他顿了一下,礼貌地看我,唔,是有点大,人数总是填不满房间,没有客人的时候,过的有点——他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思:有点……‘凄凉’。琢磨半晌,才似乎抓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我目送他离开。
心里却被某种莫名的情绪牵动。
我们都没有圣父的预知与天才,无法预料未来。不想我与梓源这一见,竟误了他终生。
后来我出逃三藩,那一场离别,满溢悲伤。那年,梓棠并不在加州,是我的错,引来了狼群,我慈爱的圣父作证,我并不是要害梓源的命,我更不忍心伤害三藩穆家满门弱孺,后来事态的发展,再也不在我控制之中。
但我的确做了,百身莫赎。我的每一个举动,都为穆家带来了祸害,我闯下了弥天大祸。
但梓源仍然肯放我离开。他居然叫我好好保重。
我带着童童离开,带着腹中梓源的骨肉,奔赴雪域北境,我自小生长的故土。自此,三藩因果种种,都是前生的事了。
那时他并不知道我已经怀孕,童童生长在我腹中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哪怕不为孩子本身,为了梓源,我拼死也要生下他的孩子。
我记得他抱我在月下长廊时说过的话:阿阮,我想要个孩子——我们的孩子。这样,你的心也许就会一点一点回来,阿阮,我等不及了,你的身和心,我都要。是我太贪心——如果‘贪心’是大过,我愿负责。收不回来了,我情愿‘贪’,自私地要你。我……他顿了一下,伏在我肩头哽咽:我要你。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是谁……阿阮,我有耐心,我有足够的耐心。
我在他怀里大哭。不是为他,是为这悲凉的人生。
我的梓源,和我一样苦。
就在前不久,我与梓棠摊牌,我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已经抵住穆枫的颈下动脉,只逼他说一句爱我的话,他不肯,情愿不要命,也不肯骗骗我。我问他:为什么?褚莲根本不要你!他的回答,和梓源的答案一模一样,他说:我有耐心,我有足够的耐心等阿季爱我。阿阮,你不知道,十几岁的时候,我就掏了整颗心,给她。阿季有资格不爱我,我却没有资格不去想她、爱她……
那是梓棠第一次叫我阿阮,我的心像坠在棉絮上,整颗酥化。原来,一贯冰冷强硬的穆梓棠,也会有声线这样柔和的时候。他叫我阿阮的样子,实在太迷人。
但他却用最温柔的称呼,说最伤我心的话。
有什么用呢?我是没资格抱怨的,刀锋指向我的同时,我也在用刀狠狠地剜梓源的肉。
一报还一报吧,大概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爱情这种东西,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太奢侈。终年积雪的北境深山,连阳光都照不到,师兄弟之间尚且同戕,我还指望谁来爱我?
我不能让狼窝里的同僚知道我怀孕的消息,不然,也许我们母子都活不下去,于是一瞒再瞒。在我们本部,我和他们一样,做最繁琐的情报工作,但外派的任务,我是再也接不下了。孕初期,我一直都在雪域北境,静静等待孩子的降临。
后来,纳塔莎出完任务回到乌克兰,我再也瞒不住了。是她先发现我的异样,在我晨吐时跟了出来,雪野北境,大风灌满袖口,我和她,站在彼此的对面,我看见她那张熟悉、关切的脸,被风吹的苍白不堪,她扶住我:泠,你怎么了?不舒服?
是俄罗斯弹舌音。最纯正、最美妙的音符,我们的诗人曾说过,俄罗斯语是世上最美的语言。
纳塔莎站在我对面,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是漂亮的俄罗斯姑娘,斯拉夫的白玫瑰,身材高挑曼妙,一双深邃的眼如天幕上镶嵌的星子,一眨,遗落漫天星辉。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抢食很厉害,有一回,将多余的一片烤面包让给了什么也没抢到的纳塔莎,她默默地嚼完,却不再理我。但从那以后,我每回生事,她总是站出来,嚣张地立在我这边。因为种族肤色的原因,我没有少被以白种人为多的乌克兰集训营中的师兄弟们挤兑,我会打架,被欺负一回两回之后,打架是玩命的,那时,站在我身后阵营的,除了少数东南亚裔的姑娘之外,就只有唯一的白人女孩纳塔莎。——为我们集训营出师之后的特殊工作考虑,那时乌克兰是吸收东南亚裔的,种族、肤色的多样化,必须作为选拔成员的重要考量条件。
我没有办法再瞒她。我说:我,怀孕了。
纳塔莎很惊讶,但她并没有细问,甚至连一点对于孩子生父是谁的好奇都没有,她居然只说了一句话:泠,我不会告诉他们。
纳迦,我叹了口气,我想生下他……
泠,可以,可以的,她很急促地说,我……我想办法。
我几乎要哭了出来,我这一生,还求什么?做了天大的坏事,梓源却依然愿意原谅我,我伤他那么深,最后的时刻,他只关心我能不能安全离开穆家;现在这样腹中拖着胎儿的狼狈处境,几是众叛亲离,却还有纳塔莎愿意为我背反师门。
纳迦,谢谢你。
她轻轻抱了抱我:泠,出任务吧,我们在一起,找个借口离开这里之后,你可以光明正大去医院生产。春天来的时候,再回去,我们就是三个人。
我的童童,就这样诞生了。
他长到快五岁时,仍是纳迦,为我以身涉险,我发了昏,居然想回三藩,将我的孩子,还给他的父亲。
但,谁都不知道我回三藩的真正目的。那一次,我安排好了所有人的退路,却没有安排自己的,我,离开莫斯科时,就再也没有想过活着回来。
幸好,还能再见梓源。我热爱他的笑容,那是完完整整的,只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