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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蔷在后座密闭的空间里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擦了一脸粉。
“是我赌赢了。”她声音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
张佳佳道:“对啊!你是赌赢了!你向世人证明,绛仍然这厮就吊在你这棵树上了!”
她还记得那个夜晚,两个人在酒店喝得烂醉,倒在床上,倪蔷说:“我以为绛仍然他父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直接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他,我都想好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拿着钱和绛仍然私奔!可是他们竟然没按常理出牌……”
绛马陆对倪蔷说:“倪小姐,我丝毫不怀疑你对老三的真心,这一点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父亲,还有现在见到你,就能肯定。但我想问你,你对我儿子有信心么?”
倪蔷面对着这个苍劲的老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绛马陆没等她回答,接着道:“我儿子,花名在外我知道。说来可笑,但是我真的,是在为你的将来担心。”
“您觉得……他对我不是真心?”
她觉得这种话,身为父亲是说不出来的,但绛马陆点了头。
倪蔷替绛仍然辩解:“他为我连命都不要了……”
绛马陆笑:“是的,我还知道他为了你舍了自己一半家产,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倪小姐,男人有时候为了女人,是可以舍命又舍财,这是更古不变的。可一辈子这么长,你愿意赌?”
倪蔷长久沉默。
绛马陆道:“一辈子太长,不如我们赌一年吧。一年,你离开堰州,去你想去的地方,如果他等你回来,身边没有别人,你就是我绛马陆认定的儿媳。”
倪蔷后来才知道,这不仅是绛马陆的意思,也是倪青云的意思。
他用自己的名声,用自己的才华换取女儿的幸福。
倪蔷摸着自己的脸说:“我爸院里有个项目,他以前死守着不放,那是他半辈子的心血,现在也给别人了,那天他跟我视频,眼都红了。”
张佳佳道:“对老人来说,什么能比儿女幸福更重要?而且他这是给亲家的,以后结亲了,绛首长还能亏待你爸他们?不过要说他们这些人也够心狠的,一年时间,也不想想你跟绛仍然都多大年纪了!你今年回来都三十一了,孩子呢?不要了呀!”
倪蔷笑:“我婆婆说我身体没问题,她儿子也没问题,孩子会有的。”
张佳佳嗤一声,道:“真别说,父母够开明,真是赞到炸!你家这些天,唯一不顺堂的就是你那大伯子,这些天又自请调去内蒙,家里人愁的,你老公也在帮,但是没用,你那大伯子死心眼呀,一心要扎根大草原!”
倪蔷摇头叹息,想起了那时她在尼罗河畔,收到王澄绚发给她的邮件,说绛伯庸已申请离婚,感谢倪蔷那时候对她的帮助。
倪蔷回了句:也谢谢你。
没有她,绛马陆和白悦也不会见她,而她更不会有这样的转机,即便,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张佳佳开车到千岛酒店,门厅若市,堂前立着大大的字牌,写着“恭喜绛先生和倪小姐今日大婚”这句话,旁边一帮曾经的同事候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她,蜂拥而上。
倪蔷被围了个严实,眼眶热得不行。
“倪经理!恭喜恭喜!”
“倪经理,新郎官要等哭了!快去看看吧!”
笑闹一场,倪蔷被推进休息室,途径大堂,被里面盛大的情景吓了一跳。
张佳佳说:“绛家里外亲朋好友,无不来道贺的,瞧你面子多大!”
都是化妆好手,七手八脚把新娘妆给她画上了,倪蔷对镜一看,差点叫出来,“太浓了!”
只有一个林古华匆匆说:“新娘妆都是这样!上台灯一打,你就不说浓了!”
然后就有人说:“鞋呢?鞋呢!”
白色镶钻高跟鞋套在她的脚上,倪蔷站起来踩了踩,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但又熟悉。
那么浓的妆都遮不住她脸上的笑容。
忙活了一圈的人看她都弄好了,时间正好,还多出了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终于才松了口气。
张佳佳说:“我去叫人!”
其他人一哄而散,也都忙自己的去了。
倪蔷一个人在屋里等,没一会儿,门被人推开,她听到脚步声。
立在她身后的高大身影带着寒气,倪蔷后背一紧,回头看过去。
他一身西装,剪裁得体,处处精致,最让人移不开眼的当然是那张脸。
眼窝深邃,五官立体,英俊逼人。
她冲他笑,绛仍然像是没看到。
她偎上去,直接一句:“我错了……”
他冷冷问:“哪里错了?”
她说:“我不该昨天放你鸽子。”
“骑大象好玩么?”
“好玩……”她心虚,不敢继续说下去。
绛仍然看着她,忽而笑了。
她搂着他:“你不生气了吧?是不是不生气了?”
绛仍然无奈道:“我哪还有脾气生气,你出去看看,没有人站在我这边支持我的,老太太还指着我鼻子骂我说,谁让我亲自去机场接你!就因为我那会儿一气之下说了谁也不准去接你的话。你这女人,本事真大!”
倪蔷搂着他,乐道:“对啊,谁让你不去接我。”
绛仍然盯着她:“别笑,粉要掉了。”
倪蔷一愣,脸上热起来,捶他一下,“你这就嫌弃我了?”
他胸腔里闷着笑意,“不敢,我爸今天来腰上别了拄杖,我小时候挨过,特别疼。”
倪蔷心里暖烘烘的,牵着他的手。
绛仍然眼中的寒冷早就退却,留下温柔,带着她出门:“跟我走吧。”
倪蔷踩着步子,跟在他身边。
是啊,这时候,该她跟他走了……
她始终记得一年前她在机场,他对她说,他从来不会去等一个女人回头,这事有个很好的例子,比如阮七喜。但她突然想起来他还说过一句话,他说让她穿着他送的鞋子,这样,不管她走多远,他都追过来,追上她……
所以她在埃及骑上骆驼时,看到他拿着相机在不远处为她拍照,阳光很烈,他露出来的手臂挂着汗珠,脸上被太阳帽遮出一抹阴影。
她就知道,一年之约,她会赢……
这一天,她跟随他的脚步,站在灯光下,冠上他的姓。
-
三个月后,倪蔷在绛家的聚餐上听闻绛伯庸和王澄绚正式离婚的消息。
绛马陆拄着拐杖站在厅堂前看着那份通知很长时间,最后捏着文件道:“仍然,带我去看看老战友。”
绛仍然开车载他到烈士林园。
林荫道附近空气湿润,倪蔷和绛仍然陪着绛马陆到一座墓前,绛马陆扔掉柱状跪在地上,痛声道:“老伙计,再过些年,我应该就能下去跟你赔罪了……”
绛仍然拉着倪蔷退出去,到附近的亭子里,他抽了支烟,徐徐说:“老爷子的老战友姓岳,岳飞的岳,俩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起参的军,一起上的战场,也是一起娶的媳妇。但他没老爷子命好,战死沙场了,留了个孩子,当时才一岁。你说血缘这东西奇怪么,自从我大哥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就没再叫过老爷子爸。都说生不如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倪蔷说:“大哥性格跟你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绛仍然点点头。
倪蔷看着他说:“有件事我没有跟你说过,是关于大嫂的……其实那个时候,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大哥跟她离婚,包括安安的婚事,还有你的……她心里难受,觉得亏欠大哥很多,也亏欠绛家很多。后来,也是她带你爸妈见我的。”
绛仍然幽幽说:“我知道。她做的这些,所有人都知道,唯独瞒着一个人。”
倪蔷苦涩一笑:“我都不知道这样随她毁掉自己的名声到底是不是在帮她好,她宁愿背负一个坏女人的名声,也要让大哥跟她离婚……”
绛仍然掐灭烟头,沉声说:“这就是你说的,是每个人的选择。”
曾经为一己之私,选择欺瞒,而今为了爱和成全,也需要欺瞒。
倪蔷说:“这种爱的方式太残忍了。”
绛仍然刮了下她的鼻子,哼笑道:“多愁善感。你放心,我没有大哥那么高的性子,你也没有王澄绚那么狠心。那些都是别人的故事。先去车上等,我去看看老爷子。”
倪蔷拿着他的外套回去,路上他的手机响,倪蔷看了眼,替他接起来,“喂,请问是哪位?”
那边人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惊喜:“您是绛太太吧?”
“是的,您是?”
“我是都市财经杂志的编辑,想电话采访一下绛先生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