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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正午,仍不见蔡满心出现。齐翊心中不安,转到前台,问:“204的蔡小姐是否退房了?”
对方摇头:“今天还没见到她呢。”
叩响她的门,敲了很久,才听到蔡满心嗓音沙哑地问:“谁?”
“是我。”他应道,“你没事吧?”
她拉开门,面色憔悴:“还好。刚才就醒了,本来想再迷糊一会儿,谁想一下就睡到现在。”
齐翊知道她夜里定然睡得不安稳,也不再追问。
“鼻子怎么这么红?是昨天淋雨伤风了吧?”他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你带退烧药了么?我有阿司匹林。”
“没事,我体质还可以,就是伤风,多睡睡就好了。”蔡满心倚在门旁,揉着额角,“我想明天去西贡。秋庄的邻居在那里工作,说曾经在第一郡的新华大厦门前遇到阿梅。他本来想过去打招呼,可是大楼的保安很严,轻易不准入内。”
“车票给我。”齐翊并不阻拦,“你好好休息,我去Sinh Cafe帮你预约明天的班车。”
“哦。”蔡满心应了一声,回去拿联程车票给他。她知道不需询问,齐翊也会陪自己一同去西贡。
因为他是江海的挚友,心中更觉亲近。而他为什么来到峂港,为什么千里迢迢到越南来找她,还有在儋化酒醉后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亲吻,蔡满心不想深究。有人陪伴在身边总是好的,她并不是勇敢得可以独自面对一切,如果真的在西贡找到阮清梅,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一次被惶恐无助攫取。
齐翊在一家中餐馆买了白粥和小菜回来,蔡满心随便吃了两口,一下午都在昏睡。傍晚醒来时精神好了很多,肚子也觉得发空。“出去转转吧?”她敲开齐翊的门,歪着头,有些羞赧地笑,“我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是啊,吃饱了,才能恢复得快。”齐翊抓过背包,“走,我带你去吃‘白玫瑰’和凉拌面。”
这一日正是农历十五,全城都熄了电灯,街中各家各户门前都挂了五颜六色的灯笼,秋盆河上灯影摇曳。许多小餐馆和咖啡店将餐桌摆在街边。二人选了一家,芒果树下的小圆桌铺着深蓝色台布,摆放着绿叶缠绕的白瓷瓶,盛两朵粉红色蔷薇。树上挂着白绢灯笼,在桌面上投射明亮的圆斑。
当地的名小吃白玫瑰酷似粤式虾饺,用越南的春卷皮裹了猪肉和虾肉,包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还有四四方方的豆糕,两面是绿色的糯米凉糕,中间夹上黄色绿豆粉调制的馅料,撒上一层椰丝,有浓郁的豆香,却只微微的甜,一点都不腻口,正适合在这潮湿微热的天气去火。街边还有挑着扁担走过的小贩,叫卖各种水果;有编草鞋的老人坐在店门口,轻声聊着天。
朦胧月色中,不知何处传来轻柔的歌声,听不懂歌词,软软的越南语听在耳中格外缠绵。夜风清凉,青墙碧瓦的老宅子前,穿着奥黛的女子们背影婀娜,蹁跹而过。
“都说会安这边的越南姑娘乖巧秀气、温柔贤淑,”蔡满心转头看着结伴而过的几个少女,微笑着转着手边的凉茶,“你认识阮清梅么?她也是这样的么?”
“阿梅,和大家印象中的越南女生很不同。她母亲是华裔,所以从小会讲中越两种语言。她在儋化读了中文的预科班,又拿了中国的政府奖学金,我们大二那年她到北京念本科。因为是陆阿婆的亲戚,所以阿海一直很照顾她。她很爱玩,常常和留学生们去泡吧。有时候我们乐队彩排或者去演出,她也会来捧场。
“在大四上学期研究生报送推荐的关键时期,有人写匿名信给阿海的系里,说他行为不端,不符合推荐标准。为此负责学生工作的导员找他谈话,阿海说,‘我没有做错,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我本来就不想争这个资格,谁喜欢就拿去好了。’
“我们才知道,原来阿梅怀孕了,又执意要将孩子生下来。几年前学校对这种事情严苛得很,不同意延期考试或休学,她无法继续拿到政府奖学金,便退学返回越南。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阿海的学校那边,于是被人捕风捉影,说他和阿梅过从甚密。”
“那时阿海的母亲病重,他赶回家乡,之后母亲去世,等料理后事,返回北京的时候,阿梅已经回越南了。”
蔡满心紧抿嘴唇,不知该调整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只能点点头。“这些我在峂港听说过,这也是我想要找到阿梅的原因。”
“大学毕业后,阿海就继续去做边贸了,他很少说起自己的感情,我也是后来才渐渐知道,阿梅回到越南后,他请在芒街和东兴的熟人代为照料。但阿梅,他再也没有和我们提起。”齐翊沉默片刻,“你知道么,阿海在大学时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女朋友。”
蔡满心轻声哂笑,“这不代表,他不会犯错,尤其面对着一个漂亮姑娘的时候。”
“好,放下这个不谈,”齐翊说,“以我对阿海的了解,如果阿梅真的有了他的孩子,我不相信他会置之不理。”
“他说,他从不给别人承诺。”
“那是因为他知道信守承诺很难。但如果是他的责任,他不会躲避。”齐翊说,“看来,你并不相信阿海。”的
“我不是不相信,”蔡满心笑得有些无奈,“而是根本就不了解他。我对他的感情是单方面的,很盲目。”
【齐翊·现在进行时】
31 第二十章 此情可待(上)
会安开往西贡的大巴在清晨出发。车上冷气开得很大,两个人都只带了轻便的夏装,齐翊坚持把自己的外衣披在蔡满心身上。“你感冒还没有痊愈,不要再反复了。”
她的确还恹恹地没有精神,随着车的颠簸又昏昏欲睡,将衣领立起挡着凉气,整个人好像缩在一堆衣物中,只露了鼻子以上的半张脸。
蔡满心的额头不时碰到齐翊的胳膊上,他坐低一些,向旁边略顷身。于是她的头恰好依靠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中像小猫一样拱着脑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
大巴在晨雾中穿行,窗外掠过葱茏的树木和青翠的稻田,透过轻纱似的雾霭,青山隐隐,奇秀峻峭。经过一道急转弯,蔡满心被猛然惊醒,意识尚未清醒,眼中跃入和儋化附近相似的风景。依靠在一道坚实的臂膀上,她在一瞬间恍如时光倒转,下意识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臂。
他什么也没说,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没有捉紧,没有轻抚,只是搭在上面,温暖着她冰凉的指尖。蔡满心醒觉到自己一直倚靠在齐翊肩头,连忙坐正,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回来。
“我们在西贡不要呆太久,好不好?”齐翊用商量的口吻和她说。
“嗯。”蔡满心点头,“我也不想大海捞针。”
“就去新华大厦看看,兴叔也告诉我几个阿梅曾工作的地方。如果都没有下落,我们就回去峂港。”
“谢谢。”她由衷地说。
“我也想为阿海做点什么。”
“可你不是认为,阮清梅的孩子不是阿海的么?”
“我所说的做点什么,不是指阿梅。”齐翊叹气,“等回去峂港,我给你一样东西。”
“现在不能讲?”蔡满心好奇,“不是指阿梅,难道还是我?你这样对我算是安慰,还是麻醉?”
“口说无凭。”齐翊破天荒惜言如金。
“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么难以说服的?”
齐翊点头:“我一向没把握。”
西贡是胡志明市的旧名,但许多当地人还是愿意称呼它的旧名,听起来抑扬顿挫,带着湄公河岸沉积的诡魅和繁华。第一郡是西贡最繁华的区域,新华大厦是其间一栋高档办公楼,汇聚了众多跨国公司和银行的办事处。越南本国人进出都会受到严格的盘查,齐翊和蔡满心将旅行背包存放在范五老街的旅馆,挑了衣物中稍显正式的穿上,将中国护照一晃,便顺利地进入大厦。
在去会安寻找蔡满心之前,齐翊曾按照兴叔的指点去过河内,走访阮清梅曾经工作的家具厂,又辗转去过她工作的几家公司。最后一家说她结交了在银行工作的法国男友,一同去了西贡。在新华大厦内的银行众多,齐翊会基础的法语,他指指门口的咖啡馆,“我去银行打听,你去那里问问看。越南人都喜欢泡咖啡馆,如果阿梅真的在这边工作,他们一定见过。”
新华大厦附属的咖啡馆内,出入的也多是在此办公的白领,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咖啡馆内的西式情调和外面的嘈杂街市如同两个世界。蔡满心要了一杯越南咖啡,带着小小的滴漏,加上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