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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说,“这些年来,你们就心安理得地活着,觉得你们谁也没伤害吗?”
贺家国走到我面前,脸上的表情,就跟那一次,老妈赏我巴掌时,一模一样:
“西永,不管你信不信……我活得并不轻松。”
我把头别过去,没有去看他那张苍白的脸:
“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贺央的妈妈会原谅你们,也不代表贺央会原谅你们,也不代表我会原谅你们!”
他后退了一步,样子有些颓然:“对……你说得对。”
我看着他,却想到了我的妈妈。
我不禁想,在她弥留之际,在她对我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后,我忽然意识到,也许那个时候,她的神智早已不清。当她告诉我说,我的父亲在鲁西永的时候,她记起的,是否只是那个关于“鲁西永”的约定,那个谁也没有去实践的约定?
“西永,”贺家国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记恨你妈妈。”
“?”我抬头看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你妈妈为了抚养你,付出了很多。”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他的嘴角紧紧地抿着,眼神里有一种旁人看不真切的东西:“她曾经对我说过,你就是她的生命。”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窗外的天地之间,早已被烟火填满,而这不大不小的书房内,却静谧得仿佛真空一般。我靠在书架上,借着昏黄的灯光,远远地看着贺家国眼角的皱纹,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怜悯之心。
这天晚上,我在贺家留到十二点才回去。贺央拿起外套,跟他爸说了句“我送她回去”,便跟着我出了门。
走到楼下,地面上是一片狼藉,空气中仍旧硝烟弥漫,像是刚经过惨烈斗争的战场。
“我自己开了车,你不用送我。”此时此刻,我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贺央。
“我觉得我最好还是送你回去。”他坚持。
好吧,我知道,他其实是想找我谈谈,躲得了一时又怎能躲得了一世?于是我点了点头,拿出车钥匙交给他。
贺央扯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
我也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在硝烟弥漫中前行。
其实他家离我家并不算太远,当中只是隔了一条黄浦江而已。车子驶出住宅区,街上几乎连一部车也没有,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躺在家里看电视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拐弯的时候,贺央忽然问。
我被他问得不由一怔……然后,我忽然觉得自己,竟很想跟他敞开心怀地聊聊。
“我早就觉得你不太对劲。”
“?”他转过头看了看我,又转回去看路。
我叹了口气:“还记得你妈去世之后——”
说到这里,我自己忽然一惊,我干什么好死不死要提到他妈妈,在这件事里面……最无辜最受伤的应该是她才对。
贺央看我没有说下去,只是淡淡地一笑:“没事,继续。”
我定了定心,继续道:“你妈妈……去世之后,有段时间你老躲着我——与其说躲,还不如说,你不愿意理我。”
“嗯……”看他的表情,应该也是在回忆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好像……忽然很讨厌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车子驶上大桥,我一转头,就能看到倒映着霓虹灯光的江面:
“那个时候,我差点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可是后来有一天,你忽然又回来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可是我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
贺央一边开着车子,一边皱起眉头:“女人真可怕……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能知道这些?”
我翻了个白眼,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哼”的声音,算是肯定。
“所以你怀疑我爱上你了?”他咧了咧嘴,一副嫌弃的样子。
“有一点。”我大方地点头,“直到有一天晚上,有人跟我说了一些话……”
我看着江面上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脑海中响起的,是子安的声音:我只知道,我二哥看到你跟那个男的抱在一起,脸都绿了……
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我必须要强迫自己,才能不去想那张曾经离我很近、此时却分外遥远的那张脸,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清澈的眼神,温柔的笑容……
“什么话?”
贺央的声音,把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假装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没什么。那些话只是……让我忽然想到,你这么关心我,每天都要打电话给我,要是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会生气也会担心……但你不会吃醋。你只是担心我的安全,担心我受到伤害,你对我没有半点占有欲。”
“呃……”贺央又咧了咧嘴,“你能不能别把我说得像个变态似的。”
“然后我就想,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关心,又不是想泡她,那无非就是两种情况,要么是家人,要么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你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当然非要找的话应该还是找得出来的——所以结论就是……你把我当家人。”
“……”
“这样一想,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你从一开始就对路天光父子那么嫌恶,又怀疑他们是不是想害我,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爸是谁。我想你原本只是觉得我出去散散心也好,谁知道在那鬼地方竟然真的有人跳出来说是我亲生父亲,这个时候你开始坐不住了,每天打一个电话给我,恨不得开个摄像头在我头顶一天二十四小时探照,我一通电话打过来,你就买了机票来马德里……所有的一切,都能说通了。”
贺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干咳了一下:“说你不是老爸的女儿恐怕都很难讲得通,别看你平时傻傻的,关键时候逻辑思维简直神得像鬼一样……“
“……你这是什么比喻啊。”我也咧开嘴,嫌恶地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笑,认
真地开车。
“那,”我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
贺央敛起笑意,淡淡地答道:“我妈告诉我的。”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关于这件事,虽然我也是无辜的,但是每次只要一想到贺央的妈妈,我就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西永,”他忽然伸手在我肩上轻轻拍了几下,“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和我妈,这跟你没关系。”
“……”
“其实说到底,这跟我也没多大关系,这是大人之间的事。”
我转过头,看着贺央的侧脸,他的侧脸跟贺家国很像。我笑了笑,但我想他只是在安慰我罢了。
“我不只是在安慰你,”他却说,“西永,这件事,我知道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
“你知道吗,我曾经很恨你,真的非常恨你。”
十(中)
我苦笑了一下:“要是换成我,我想我也会恨的。”
我还想说点什么,车子却忽然加速进入了引桥,整个引桥就是一个个叠在一起的大圆盘,一直不断地旋转而下,我的身体随着地心引力倾斜着,仿佛心也跟着甩了出去。
“我妈住院之后告诉我的,”贺央忽然开口,“我想那个时候,她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我除了沉默地聆听,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她说前一天晚上她问我爸,你是不是他的女儿,我爸想了想,就说是。奇怪的是,我妈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一点情绪激动,好像非常平静。但是对我来说……那就像个炸弹。”
“……”
“我觉得我脑袋里忽然就爆炸了。”
我偷偷地看着贺央的侧脸,发现他的眼角有一丝泪光。我很想握着他的手,安慰他,可是我又觉得,我好像连安慰他的资格都没有。
“我气疯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笑的,“就是那种……世界崩塌的感觉,你知道,从小到大,我那么崇拜我爸!我一直以为我们家虽然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但是家庭和睦,很幸福……”
“……”
“但我最恨的是,我爸为什么不撒个谎呢,反正瞒都瞒了那么久,我妈都快……他干嘛不干脆瞒到底。”
车子沿着指示牌,开到岔路上,高架两旁的路灯照在我们脸上,是那样的苍白。
“那时候我真的好恨,恨我爸,也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