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二哥用棉签沾了药膏,轻轻抹在我已经结痂的伤口上。
“疼吗?”他的声音总是很低沉。
我摇头。
他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谁要见我?”我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心平气和地回答。
我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他另一题:“你跟Sophie和好了吗?”
二哥先是沉默地抹着药膏,过了一会儿,药膏抹完了,才说:“你觉得呢?”
“……没有?”我迟疑地看着他。
“嗯。”他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专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为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吧。”
“可你不是还爱着她吗?”我说。
“爱不爱,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
二哥原本是要给我把纱布贴在额头上,听到我这倔强的声音,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我的眼睛:“你到底几岁?”
“?”
“为什么到现在还这么幼稚。”
“……为什么说我幼稚。”我皱起眉头,不服气地瞪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地看着我,然后说:“我觉得我好像能够想象你妈妈是个怎样的人。”
也许他这样说没有任何恶意,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句话听在我耳朵里有些微刺痛,就好像在说我老妈坏话一样。
“你说说看。”我有点生气。要是他敢说任何一句对我老妈不敬的话,我就跟他翻脸。
“你妈妈应该……”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神是那么清澈,“跟你一样单纯吧。”
我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我老妈的样子,凶的、和蔼的、高兴的、悲伤的……但随便哪一个,都跟单纯搭不上边吧!
“也不是,”二哥又说,“我的中文词汇量这几年变少了——应该不能说是单纯,而是……简单。”
简单?
我叹了口气……也许吧。也许她的确是一个,想法简单的人。
“那么爸爸呢?”我看着二哥的眼睛追问。
二哥眨了眨眼,剪下两段医用胶带,拿着纱布往我额头上贴。
“爸爸……”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你是不是觉得他很洒脱?”
“嗯,”我说,“我觉得他既儒雅,又有一种……讲义气的江湖味。”
二哥轻笑起来,他很少这样笑,我猜一定要遇上非常好笑的事,他才会这么笑。
他帮我把纱布固定在伤口上,然后坐下来,看着我说:“其实,爸爸是个非常脆弱的人。”
六(上)
我站在镜子前,发现身上这件宝蓝色的小礼服实在不衬我的皮肤,可这颜色是我自己非要选的,老妈原本帮我挑的红色礼服裙被我退了回去,此时她就站在我身后,也从镜子里望着我。
“赵小姐,”店员手里拿着被我要求退回的裙子,“我个人觉得你女儿还是穿这件比较——”
妈妈伸手拍了拍店员的肩膀,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笑了笑,对我说:“就这件吧,你自己挑的,只要你喜欢就行了……”
我从镜子里看着妈妈,她脸上永远挂着那种自信的微笑,仿佛什么也无法把她打败。我忽然非常地痛恨,痛恨我身上的这件礼服,痛恨妈妈那无论何时都胜券在握的样子,更痛恨她将要我带我去见的那个男人!
于是下一秒,我奔进更衣室,关上门,大声喊道:“我不去了!”
那一年我十一岁,已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我最喜欢的,是跟同学一起去动物园看猩猩,而我最害怕的,是我的妈妈将要跟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结婚……
当然最后,我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身上披着一件男式外套,后座上依旧是正在打呼的路子安,而我身旁的驾驶座上,却空无一人。我揉了揉眼睛和太阳穴,开始隔着玻璃窗寻找二哥。
我没有看到他,于是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我走进加油站的超市,看到他正在跟店员买咖啡,便走了过去。
“醒了?”他看到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嗯。”我走到他身后,意外地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你抽烟了?”
他从店员手里接过咖啡,没有回答我,直接去收银台付钱。
我跟在二哥身后,走出超市的自动门,他站在屋檐下喝咖啡。
“我不能抽烟吗?”他忽然看了我一眼,问道。
我摇摇头:“不是,只是有点意外。”
“为什么?”
“你不像是会抽烟的人。”
他听到我这样说,不禁转过头看着我:“那我是哪种人?”
我想他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便两手插袋,坐在他身旁的台阶上,说:“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放任自己养成坏习惯的人,你太自律了。”
他依旧慢悠悠地喝着咖啡。我猜他可能在思考我话里的意思,所以一直没吱声。最后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似乎带有一种自嘲的成分:“不要太相信分类学,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
关于香烟的话题就此打住。我都没问他是在哪里抽的,我想可能是在高速公路上的某个停车点,总之不会是在加油站。我看着他的背影,这背影离我非常非常近,近到我一伸手就能抓住他似的。他身上这淡淡的烟草味让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贺央。
他妈妈去世的那一阵子,他抽烟抽得非常凶,有一次我约了他一起吃晚饭,远远的,就看到他站在街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冬日的寒风把所有人都赶到了屋子里,马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恨不能立即脱离这天然冰窖。只有他,站在风头里,肆无忌惮地抽着烟,每吸一口都像要了他的命似的,整个五官都皱在一起。
我走到他背后,鼻腔里尽是烟草的味道,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看着我,一瞬间,我似乎觉得他的眼神很复杂。这眼神让我很难忘,也很难懂,我被他的表情震住了,原本的那些玩笑话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而他这诡异的表情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以为的那种忧郁。他灭了烟,缩了缩脖子(仿佛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冬日的寒冷似的),问:“去哪儿?”
“你决定吧。”我挤出一丝笑容,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样。
那顿晚饭吃得非常沉闷,闷到我几乎想夺路而逃。分手的时候,我疑惑地看着贺央的背影,却没办法开口问他任何一个字。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忽然有一个奇怪的念头:我就要失去他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跟贺央都没再联络过,直到半年后有一天,我接到他的电话,他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贺央!我不太清楚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我高兴的是,我没有失去他——我们没有失去他!
此时此刻,在我眼前的却是二哥的背影,如果说他跟贺央有什么相似的话,我恐怕只能找出一个共同点:他们安静下来的时候,看上去都有些孤单。
“二哥……”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道。
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把纸杯丢进垃圾桶,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有点热感冒的征兆:
“其实你是一个……很难让别人走进你内心的人。”
天空中的云层泛着一种瑰丽的红色,天空仍旧非常得蓝,如果不看手表,根本猜不到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夏季的白天是如此漫长,以至于我有一种错觉:自从来了这里之后,我就很少见过黑夜。
我看着远处山脊上镶着一圈红边的云彩,那景色实在美极了,我却只是定定地发着呆。我还在回想刚才我跟二哥说的那句话:你是一个很难让别人走进你内心的人。
我好像并没有什么根据,可是我却脱口而出。
二哥听了之后,像是并不太诧异,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不远处的路牌上印着一行大大的白字:Madrid 60Km。
距离马德里只有六十公里了,可我还是无法鼓起勇气问他究竟是谁想见我。不过也许,我早就有了答案。
“二哥,”我说,“就算你真的恨我……我还是你妹妹。”
车身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我不知道是因为压到了一颗坚硬的石子还是握着方向盘的人的问题。
“所以,”我接着说,“你会保护我的吧——你应该保护我。”
二哥继续开着车,我侧过头看他,他的眼里映着红色的霞光。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