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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两边依旧是山和大片的农田,头顶偶尔有蓝色的大路牌,可是车子开得很快,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路牌就从我头顶擦过。
“我们要去哪里?”我终于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其实早该问了,可一直以来,我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因为对我来说,去哪里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既然决定开始这段旅程,我和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究竟会变成怎样一样关系。我们是否能够互相理解,是否真的能够建立一种亲人般的关系,这才是我想要找到的答案。
可现在我忽然很想知道,我们将要去向何方。我发现自己终于变得渴望了解他,了解这个与我流着相同血液的人。
“巴塞罗纳。”他回答道。
我错愕地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实在有很多出乎我意料的地方。
“你在……那里工作?”我坐直了身体,把盖在身上的这件外套叠好,放在腿上。
“嗯。”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最近这一年多以来,我的工作是建造模型。”
“是跟建筑有关的吗?”我知道我问的问题大概有点蠢,可是面对这个我几乎一无所知的人,我好像也问不出其他问题来。
“嗯,做房子的模型。”
“是什么样的模型?装饰用的吗?拿出去卖吗?”
“不,我们做的模型是关于建筑的结构,简单点说,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造更好的房子。”
“哦……”我虽然不能说全懂,但也明白了七八分,“听上去好像很厉害。”
二哥扯了扯嘴角,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我的工作大部分时候很枯燥,”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希望我在了解他的同时,他也能了解我,“如果接了某个活动、或者讲座、或者诸如此类的,先要看很多客户给的资料,大多数都是我完全不知道的东西,像是医学啦、天文学啦、经纪学啦,那些专业名词简直搞到你头疼。”
二哥给了我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好吧,我安慰自己,只要他不讨厌,我就继续说:
“有时候现场只有一小时,但之前我要花一个星期去做准备,而现场的那一个小时,我需要百分之百全神贯注地去听,去翻译,所以每次结束的时候都会觉得非常累。晚上回到家,什么也不想做了,连饭也懒得吃,就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看着电视发呆。所以我常常说,我这工作也
是吃青春饭的。”
听我罗里吧嗦说了这么多却一直一言不发的二哥,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么,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我想了想。如实说:“不知道,我觉得,真的很难说清楚……可是至少我能够胜任,也不讨厌,最重要的是,我能靠这份工作养活我自己。”
他的脸上忽然有一种温柔的光:“懂得知足的人会比较快乐。”
看着这样的他,我忍不住问:“你真的十六岁就开始独立生活吗?”
温柔的光稍稍消去了一些,但他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而是坦荡地说:“我十三岁之前,是跟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每年大概只见父亲一两面。”
“?!”
他似乎并不对我的反应感到惊讶,反而继续平静地娓娓道来:“刚出生没多久,我爸爸就得到了一笔奖学金,来法国念书,所以我们一直很少见面。十三岁的时候,我妈终于带着我来到我爸身边,可是没多久,他们就分开了。十六岁时,我母亲再婚,我当时考进了当地一所寄宿制的学校,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独立生活。”
他就这样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说完了自己的成长经历,好像这并不是他自己亲生经历的,好像……这只是一个故事,别人的故事。我却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我一直想当然地以为,只要我的生活中是有“父亲”这个角色的,那么我就能过上我所希望的那种生活——有爱我纵容我的父亲,有严厉却也很爱我的母亲,他们也许偶尔会吵架,但更多的时候,是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我们的这个家庭,由爱和血缘紧紧地连系在一起……
可生活,也许并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春去秋来,它只以它的真实,延续着我们的生命。
“你恨爸爸吗?”下意识地,我就这样问出了口。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
“那么你呢?你恨吗?”
四(中)
我恨吗?
我痴痴地思索着这个问题,好像,那并不会是一个纯粹的答案,不能用“恨”或“不恨”这两种简答的选择来回答。
“如果你真的恨你的父母,”二哥似乎并没有在等待我的回答,而是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他们为你做得太少,还是你想要的太多?”
窗外又下起了雨,天空依然乌云密布。我看着窗外陌生的一切,脑海里不断出现的,却是关于我和妈妈的各种片段。
我想起很多次争吵的画面,我都已经记不清是为了什么争吵,可是在我最近两年的记忆中,我和她几乎没怎么好好说过话。我不恨她,我只是……不知道要怎样跟她好好相处。我们是这么得不同,几乎没有相同之处。我甚至不愿意去想,在她眼里我是怎样的,我觉得她一定对我很失望。
车子沿着公路一路南下,路子安依旧在后排呼呼大睡,我和二哥却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我没有想到他的童年生活也非一帆风顺,所以更加觉得愧疚。冥冥中,我感到也许正是因为我和我老妈的存在,他才会有那样的经历。
公路上的车开始多起来,尽管下着雨,却没有人减慢车速,很快的,在驶出隧道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巴塞罗那——这座伍迪艾伦眼中热情、性感、疯狂、又充满了不安的都市。
在普罗旺斯那样的山间呆了一阵之后忽然来到大都市,会有一种说不清的兴奋与失落。兴奋于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店、宽阔又热闹的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同时又失落于失去了山间小镇的恬静安宁。
我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下午七点,该是时间吃晚饭了。欧洲的夏天,白天非常漫长,往往九点以后太阳才开始落山,所以我基本上来了之后都没有看过夜景。我想到了伍迪艾伦的那部《午夜巴塞罗那》,所以……那真的是午夜吗?
说到午夜,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确切地说,是一个人——贺央。
那天晚上,在他莫名其妙地说了那样一句话之后,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高兴。
我觉得我的脸当时一下子就红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贺央这家伙竟然就像没事似地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我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将要开始另一段旅程,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他在我和亲生父亲相认后的内心感受,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他,他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我忽然有一种感觉,也许我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了解贺央,还是说,人是多变的,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无法了解自己,又怎么可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
“我的公寓只有两间房,”开车的二哥忽然说,“我本来以为只有子安会跟我一起回来……”
“没关系,”我连忙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我睡地铺就可以。”
二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只是想说,我出门前只收拾好了要给子安住的那间书房,我自己的房间没怎么收拾,你去了别见怪。”
“我住你房间?”我诧异地看着他。
“嗯。”他点头。
我错愕地眨了眨眼睛:“这不太好吧……”
他轻蹙了一下眉头:“你不用这么客气。”
“这……不是客不客气的问题,”我说,“我们虽然是兄妹,但始终……男女有别,睡一间房不太方便……”
二哥愣了两秒,然后笑起来:“大小姐,我的房间让给你,我睡客厅!”
“啊……”
他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脑子是怎么长的?
我无话可说,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去睡客厅。
“可是,”我狡辩,“你跟子安睡你的房间,我睡书房就好啦。哪有让主人睡客厅的。”
“我习惯一个人睡觉,”他说,“而且我相信子安也是。”
好吧,我闭嘴。
二哥开着车,驶过热闹的大街小巷,驶过拥有巨大屏幕的皇马主场,驶过伫立着各种古怪雕塑的街心花园,最后来到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街上。这条街非常宽敞,两边安静地排列着各种别墅和多层公寓,这里的建筑很少讲究统一性,各有特色,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