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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听错吗?一只鸟竟会开口说话?男子粗鲁捏住奈伊的双翅,一会儿拉开,一会儿抬高,一下子左右转动,一下子前后翻看--他没看错,真的是一只名为鸟的畜生。“怪了,虽说这大江南北无奇不有,可一只会说话而且还会骂人的鸟可就太稀奇了。”男子自言自语,倒忘了问候站在一旁、方才差点被自己撞上的人。
“嗄!你做什么?”双翅频频传来痛楚,奈伊忍不住大叫:“放开我,你这个无礼的家伙!”
“对一个畜生需要什么礼貌?”男子嗤笑出声,露出一颗洁白的尖牙,朝阳下,衬着麦芽般的肤色更是显眼。
那位差点魂归离恨天的青衫男子,似乎被他因为笑容而外露的尖牙吸引住,始终沉默无语。
“公、公子救命!”他的翅膀快被扯下来了!“救命啊,公子!”
摺扇拍落同样呈现麦芽肤色的手,青衫男子朝欺负自己随从的陌生人躬身行礼。“在下裴迪,这位小兄弟是……”
“为什么要告诉你?”男子无视裴迪的彬彬有礼,转身便走。
“慢着!”什么态度!竟敢对他尊贵的主子无礼如厮,奈伊气不过,飞至男子面前挡住去路。“道歉!”
“什么?”这只鸟倒真活的不怕死呵。“你这小畜生说什么?”
“我说,向、我、家、公、子、道、歉!”够清楚了吧,怎么回事?这时代的东方人竟然恶劣到这地步。不是有句话说中国乃礼仪之邦吗?他怎么不觉得?
男子挑了挑深浓的剑眉,斜勾起一抹颇有兴味的笑容,回眸看向背后依然气定神闲的……叫什么来着?裴迪是吧。
“你怎么养的?竟能养出会说人话,还会替主子讨公道的畜生。”是揶揄还是佩服,一时间倒教人听不出来。
但裴迪听出了其中的调侃意味,迈步上前。
“我不是畜生!”这么难听的字眼,这家伙存心污辱他吗?“可恶!我要你好看!”奈伊展翅高飞,尖利的硬嘴正对男子,迅速俯冲直下。
“呵呵!一只鸟也想打赢我。”真输了,往后他还能见人吗?男子不甘势弱地拔出腰间的佩剑相向,眼看人与鸟即将开打。
裴迪终于介入。“奈伊,回来。”
轻轻一唤,急速俯冲的奈伊立刻振翅转向,飞落主子肩头。
“我们到这儿可不是找人争执的。”
“可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修长食指轻叩随从羽冠,裴迪回头朝男子又是一揖。“多有冒犯,还请包涵。”
“你--”陌生男子一脸古怪神色地走向他,粲亮的目光游移在裴迪脸上好半晌,忍不住叹道:“真是个怪人。”应该生气的人没有一丝动怒神色,反而是他身边的鸟吵得跟什么似的。
他也可笑,差点撞伤人就算了,还跟一只小畜生吵得不可开交,他在干嘛啊?正事不办,竟在这儿跟奇怪的一人一鸟瞎扯?
赶路要紧。男子心念定下,转身朝一旁等候自己多时的坐骑走去。
身后突然有人扣住他的手腕,力道虽不大,却意外地让习武的他挣脱不了,黑瞳不由得瞠大。“你!”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子使力抽回自己的手,想甩去腕上冰冷且微疼的感觉。怪了,七月天哪!这人的手怎会如此冰冷?
“这位小兄……”
“少称兄道弟的,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谁也不必知道谁的名,告辞。”纵身上马,男子扯动缰绳,立刻让身下坐骑发出嘶鸣声。
待马蹄扬起的沙尘渐退,裴迪才收回遥望的目光,径自哼笑出声。
“您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放那家伙走呢?他差点就撞上您,您险些就受伤了啊!”主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伤害他的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以往只要冒犯主子的,没一个有好下场;可是来到这儿后,主子就变得有点不同,这么的……宽容,实在教人很难把来这儿之前的主子和现在的主子看成同一个人。
“我没事。”裴迪顺势抚顺奈伊的羽毛,呵呵笑着的同时,目光又望向男子离去的方向。“奈伊,那个方向是?”
“安丰城。”奈伊照实说,来之前他已将地理位置清楚记在脑海,一处也没有遗漏。“淮河沿岸不怎么起眼的小城。”
“安丰城吗?”裴迪望着飞扬的烟尘低喃,好一会儿后,邪笑声轻扬,原先被湖光山色驱离的暗黑邪气就在这浅笑间回笼,化成冷箭,射向奈伊小小鸟躯。
“公……公子?”该不会……真的动怒吧?印象中,主子气得不轻时都会这么笑着。
“没有人在污辱莫里西斯家族的人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人类,只不过是卑微可笑的生物,竟敢这么大咧咧的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也不想想他们只不过是他的食物呵。汇集俊邪气息的眉峰一挑,得到随从因理解而兴奋莫名的附和声。
他就说嘛!主子才不可能懂什么宽容这种有神论者才会死挂在嘴上的玩意儿!哈哈!有好戏看了。
“带路,奈伊。”说话的同时,裴迪扬臂让奈伊展翅高飞。毋需任何暗示,奈伊飞的方向正是安丰城无误。
???
安丰城,虽说是小城一座,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南来北往的货物,因为位居淮河沿岸,倒也不缺一样。只可惜,这儿并非交通要道,故而始终只是座小城;比镇好,却比不上洛阳这般的大城。
即使如此,人声鼎沸的盛况仍有机会出现,好比说是--此刻四年一度难得的庙会。
奈伊在此刻最最懊恼的便是自己的身形。
一只鸟,一只鸟怎么逛大街?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捕获当成笼中鸟,甚至是盘中飧,要他怎么安安稳稳地走在大街上。所以,他只好停在主子的肩上,一双眼左右观看主子经过的地方,安慰安慰自己不能跟着凑热闹的失落心情。
突然他主人一个踉跄,奈伊吓得张开翅膀叫了声。
“失礼。”裴迪向身旁意外相撞的姑娘道歉,两潭墨池黑的眸子注视着她,像会吸人魂魄似的,令身边娇俏可爱的姑娘瞬间面红如火,直透耳根。
“是奴家不小心,还望公子见……见谅。”姑娘的眼不自禁地看向如深渊般的黑眸,无法自拔地陷入。
墨池般的眸子在瞬间闪过令人难以捕捉的诡异光芒,优雅的薄唇逸出回应:“哪里。敢问姑娘,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看城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敢情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是四年一度的蘸会节庆,公子您是外地来的吧?”
“正是。”
“难怪您不知道。”本该低头就走的姑娘不知怎地,留在裴迪身边并未离去,甚至还一反羞涩矜持的为他解说:“安丰城每四年举行一次蘸会,由城里道行最高的道士带领我们祈福,祈求大家都能过安稳的日子,平安到老。一连举行五日,热闹得紧,您来得巧,今儿个是最后一天。”
“原来如此。”祈求过安稳的日子呵!的确是对自己命运无能为力的人类会做的事,不思改变,只想靠神明为自己解决一切,殊不知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便是这所谓的神只,呵呵,多可笑啊人类!
“公子还有其他事吗?”
“目前没有。”他突然伸手抚过她纤细柔白的颈项,动作是近乎轻薄的亲昵。
吊诡的是,这姑娘并没有尖声呼喊救命,反而是享受他抚触似的闭起眼,面带微笑沉溺在修长手指轻如飞羽的诱触。
熙熙攘攘的人潮最不引人注意,即使是如此不合宜的举止,也在摩顶放踵的拥挤下无法引人侧目。
裴迪微向前倾,吐纳的热气往姑娘的耳间颈项轻拂,低沉的嗓音微漾魅惑的氛围:“你很甜呵!”
娇俏的身躯忽地一震,茫然望向他。“什么?”
裴迪没有回答,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采儿。”
采儿?什么怪名字啊。“采儿,告诉我你家居何处。”
“城东大街尽头最后一座宅院。”
“城东大街是吗?”
采儿点头回应,裴迪含笑叮嘱:“等我,今晚我会去找你。”
“是。”采儿轻声回答,就在裴迪收回手拉开彼此距离的同时,采儿像是梦醒似地震了震,红透的脸依然含羞。“公子,您……”
“失礼了,姑娘,在下告辞。”移步越过采儿,裴迪兀自离去。
“公子。”奈伊低头在主子耳旁低语:“您看上她了?”这么快就找到命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