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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哪里坐得住,应了一声站起来道:“我速去寻她。”
莺莺安坐在凳上,笑道:“不急在一时,过几天她不是要回门么。你当着家里人面把事说开罢,也卖王慕菲一个人情。趁机把青娥接回去罢。她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久了也不大好。”
真真想了想,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晚上我就合阿菲说知,也省得他埋怨我。”
两个说完了正事,莺莺留着她吃过了中饭,又打点了几样点心吃食与王家老太爷,方送妹子出去。
真真到家,就闻得卧房里一股酒气。虽然两个赌气久了,到底多少年的夫妻,极是心痛他。忙忙的开窗透气,吩咐人煮醒酒汤来,从后头搂着相公,轻声道:“阿菲,洗把脸吃口汤好勿好?”
王慕菲睁开眼看见娇妻的笑脸,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春杏挤了一个温手巾上来,真真替他把脸和脖子都擦过,才接过小梅吹了许久的汤,喂相公吃了半盏,看他渐渐清醒,示意使女们退去。
王慕菲突然得娘子温存,颇有受宠之感,笑道:“你再不理我,我就天天出去吃得烂醉叫你收拾。”
真真轻声啐道:“没出息,快把衣裳脱下来,都是酒渍,还有油污,到哪里吃的酒?”
王慕菲笑道:“薛三公子置了个外宅,开了个小饭庄,在他家吃的。说起来你不信的,那外宅原来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呢。”
“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真真微皱眉道:“今日富极一时,明日倾家荡产的也多,就是无人算计,自家子弟或是嫖或是赌,只要沾上一样……”
王慕菲叹息道:“可不是,那位小姐原来极是瞧不起人的,可惜她家老太爷去了,她哥哥不过半年就把家当败个精光,把她估了五百两嫁把债主。”
真真也替她伤心,道:“可怜,抵了债在婆家如何过日。”
王慕菲摇头道:“什么婆家,那姓宋的有一回请薛老三吃酒,叫娘子作陪,不知怎么就叫薛老三收了去,倒比跟着那破落户好得多,如今缠着要老薛收房呢,偏老薛不肯。”
真真道:“她丈夫见在,薛家又是官,做下事来脸上不好看呢。”说到此,王慕菲想到自家大姐顶了小妹的名头出嫁,脸上又哪里好看起,本来笑着的脸又板了起来。
真真取了新衣来服侍相公换上,又倒了碗茶与他吃,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我姐姐打听得一件事。”
王慕菲想到自家家事隐隐都叫大姨姐左右,赌气道:“但扯上你姐姐就没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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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寒冬 第十四章 相争(下)
真真强按下心里的不快,道:“她打得听苏家老夫人央卖婆偷偷买断肠草。”
王慕菲冷笑道:“买就买罢了,断肠草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姐姐管的也太宽了些。”
真真忍不住站起来,厉声道:“毒药,每日下一点在饮食里,慢慢过个半年必因腹痛而亡。”
王慕菲因真真翻脸,早恼了,正想说她管人家闲事做甚,突然想到这东西谁会给自家人吃,心里发抖,问道:“是要给我大姐吃的?”
真真微微点头,她也想不到三姑太太如此辣手。
王慕菲狠狠把茶碗摔在地下,骂道:“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我姐姐要叫你害死了。”站起来要出去寻苏家理论。
真真拉住他道:“莫急,那卖婆也怕吃人命官司,我姐姐吩咐她悄悄把那药换了补药,无妨的。你此去不是打草惊蛇?闹出来有什么好?”
王慕菲转念一想,实有些投鼠忌器,咬牙切齿道:“都是你们这几个女人瞒着我做的好事!非要闹出人命来才好。”
真真气极,甩开他的袖子,冷笑道:“这会子反倒怪起我们来了?青娥抵死不肯嫁,你为何骗我们去庄上,背着我们定下亲事?”
王慕菲道:“苏家又没有什么不好的。你原来不也说苏公子极好,家世相貌都相当,为何不选他?”
“晓得他苏公子轻薄无行,没成亲就偷上大姨子,许了娶姐姐偏弃掉来娶妹子,这样的人叫没什么不好?”真真满腔怒火,喘了两口气又道:“你只为着自家脸上好看,就把姐姐妹妹的下半辈子都断送了。她两个为自家打算又有什么不对。”
王慕菲冷笑两声,道:“从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孩儿家自己挑拣的?我晓得你是自家不曾明媒正娶……”
真真做梦都没有想到相公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初本是他软语求欢,当初本是他指天起誓以天地为证日月为媒,当初本是爹爹叫他下聘又是他执意不肯,自家还偏着替他说话。一时间百般滋味在心里翻滚,真真只觉得天地都塌了,心灰意懒甩了王慕菲一个巴掌,捂着脸奔出房门,站在院子当间喊:“春杏,小梅,收拾东西咱们家去。”
王慕菲本在发愣,听见真真要回家,慌忙去拦。尚家老太爷云游在外,她能到哪里去,必是去李家。尚莺莺这个女人极得丈夫宠爱,又有手腕又胆大包天,若是叫她知晓,必要大闹一回,大家脸上都下不来。想到此他也顾不得脸上疼痛,冲出去一把搂住真真,扛回房里丢到床上。
春杏和小梅站在一边不晓得如何是好。小梅怕小姐吃亏,紧跟着进房,恰好看见王慕菲扑到床上,小姐自帐内伸出一只脚来要踢。春杏红着脸把小梅拉出来,轻轻把房门关上,道:“小两口吵嘴,从来都是床头吵过床尾和的,咱们照旧回去绣花罢。”
却说王慕菲待她两个出去,才跳起来拴上房门,走到床边道:“真真……”
真真从床上爬起来,冷冷看了王慕菲一眼,走到妆台前理妆,心里又悔又恨,拿着玉梳的手抖个不停。
王慕菲原也是急昏了头口不择言,私奔之事其实他比真真更忌讳。偏偏真真这一向一反常态,两个人有了口舌寸步不让,所以王慕菲没了主意,停了半晌握着脸凑到娘子跟前道:“真真,这个一个红巴掌怎么见人?”
真真心里虽然有些儿后悔下手重了,想到他说的那句话又恨不得使手里的宝簪再扎他两下。依旧当镜梳妆,收拾得一丝不苟,起身换了新衫裙慢慢走到门口,开门合春杏说话。
王慕菲心里极不是滋味,当初泰山要他重新三媒六聘娶真真过门,他怕学里朋友晓得他曾私奔过瞧不起他,执意不肯。谁料外人倒是都不知,偏自家爹娘稍有不如意就要提起真真不是明媒正娶的,背着真真他也不晓得合爹娘争过多少回,生过多少暗气,偏一句都不好在娘子跟前提的。自家吃的这些委曲真真不晓得,只他说错一句半句话居然合他动手,分明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尚莺莺教坏他娘子,以后不许真真合她再来往才好。想到此,他清了清嗓子,道:“真真,我有话说,你且进来。”
外头一个媳妇子道:“老爷,夫人到厨房去了。”
王慕菲拨腿就走,娘子的骄气不可助长,必要趁此时他有理打压,不然真真日渐一日像大姨姐莺莺,可如何是好?他虎虎生风经过爹娘住的院子,王老太爷老两口正站在门口闲话,看见儿子脸上红红一个掌印,老太爷忙喝住道:“阿菲,你脸上是何道理!”
王慕菲捂着脸含糊道:“吃醉了,不小心跌的。”就要抽身。
王老夫人上前两步,拉开儿子的手,冷笑道:“这分明是妇人的手打的。谁敢大胆掌掴举人老爷?”
王慕菲甩开娘的手,不耐烦道:“休管我。”
“我的儿呀!”王老夫人尖叫起来:“俺们做爹娘的休说弹你一指甲,就是重话都舍不得说你半句,谁这样大胆合你动手?合娘说,送他到官府吃板子。”一边拉着儿子的胳膊,一边就哭天喊地起来。
王慕菲挣开她的手,抱怨道:“闹什么?十回有九回都是你老人家闹出来的是非!”还要说话,却见他爹眼睛瞪得牛眼样大,就是他娘,也张着嘴合不拢。王慕菲回头,正瞧见盛妆的真真扶着春杏出来,头上插着一只彩凤,凤尾都是黄豆般大的红宝石,吊牌俱是滚圆细珠,极是耀眼。这个凤真真一向收在妆盒里,说是奢侈太过不肯戴,不知怎么今日插到头上,再加上两件新鲜衣裳,越发衬的如神仙妃子一般。
真真目不斜视经过。王老太爷忙道:“阿菲,她头上那个凤也要七八百两银,你哪里来的寻来的?”
老夫人也道:“俺做老太太的都没有,她做媳妇的倒满头珠翠,是何道理?儿子,有这样好东西为何不把娘。”
王慕菲没好气道:“那是真真做姑娘时弃在娘家的旧物,上回她姐姐收拾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