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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真真想了一会,道:“这是想拉几个知我家底细的人去呢,休理会她。”
相京生这一日回来的本早,才进二门就叫一个兄弟拉到四太太那里,说到天黑才回来。真真看他满面疲惫,心痛他道:“你每日在外奔走,我想那坏信儿也不会因为你去寻就变好信,不如在家歇两日。”
相京生摇头道:“哪里能歇,我在家里不出门,人家必猜我家出事。如今我应酬如常,人家心里还要猜我家是不是还有靠山。”
真真聪慧,晓得看这个情形必不能善了,想了想道:“京里情形如何?”
相京生苦笑道:“我爹,并几个做官的兄弟都在呢,哪里是走得脱?偏我爹上京里把家里的钱都提走了,如今他老人家不舍得花,苏州这边两个姨娘又不懂事。当初我表叔再三的劝他老人同去南洋,他再三地说故土不肯离……”
真真伸手抚摸相公紧皱的眉头,微笑道:“公公想是另有主意,虽然我们不想他老人家有事,也当谋划一二。”从袖内掏出酒庄的房契,道:“这个虽然不值什么,想来也有点用处。你直接送出去罢。我这几日已是叫人把帐都盘好了,那边现今只留了一个守门地。”
相京生涨红了脸,停了一会,咬牙道:“我收下,真真。”他接了这张纸,叫家里备了马,连夜去一个黄贵妃娘家去了。
第二日四太太又来堵三少爷,才进院子,就见真真抱着小女孩儿在背风处晒太阳,就扬着手里的手绢子喊道:“小三儿呢?”
因她老人家作派不大好,几个小丫头都忍不住微笑起来,翠月忙道:“都在这做什么?还不去搬圈椅来给四夫人坐?”把她们一一都打发出去,因昨日翠墨借孩子叫小姐脱身地,今日这一招就用不得,她一边吩咐小姑娘们做活,一边走到后边耳房寻翠墨。
翠墨这一日本不当值,在她房里绣嫁衣,听说四太太又来了,苦笑道:“我替你一替罢,莫叫她把你讨去了。”
翠月冷笑道:“就那位八少爷?房里一个十七八地,一个十四的,听说都是通房,听说昨儿还爬到谁地床上去了呢。说是大家子,也看不出来。倒合那苏家表少爷差不多的品行。”
翠墨笑道:“你忘了老师教我们地时候说的那些话了?只咱们自己小心罢。我昨日听小樱说。大小姐那边亲家老爷跟大姑爷吵嘴了。亲家老爷不肯搬,大姑爷没得法子,只有劝大小姐不要走。你送个什么东西去寻小樱。看大小姐怎么打算。”翠月随寻了个什么拿在手里过去。翠墨收拾了针线,理好衣裳出来。果然四太太又在院中坐着高谈阔论。其实这位四太太原是个小唱,当年在酒楼卖唱的,因她唱地好小曲儿生的又不坏,相老爷几十两银子买回去半妾半婢过了两年,因她会讨大夫人地好。又是个老人,就排了第四,其实也只大夫人待她极厚。从前她对三少爷也是极好的,然相三推了家里的差使,赚了个官名又娶了娘子,算是在老爷眼皮底下分了家出去,她一则妒,二则晓得这个三儿子在老爷跟前不再得重用,自然不肯合他亲近。
偏大夫人此去只带着她亲生的几个儿女。相家所有姬妾中,不曾生养的都丢在济南老家,那生了孩子地都移到苏州来。四太太跟三太太是过不去的,偏三太太把相家庄当了私产一样。却是三少爷纵容的。所以四太太还有些怨气。三少爷惹不起,只好在这个三媳妇跟前抱怨磨牙。
因提起桑园小。房子不够住,四太太就道:“听说你娘家有个花园在左近,这里挤着实有些气闷,不如我搬到花园去住罢。”
真真微笑道:“四太太也说是我娘家了,世上哪有婆婆来儿子处住着,反推到媳娘家去的理?四太太休叫姨娘们笑话我做媳妇的不懂事。”
四太太的笑容僵了一会,又道:“那叫我家小八跟小十一过去住,还有你两个小姑,我嫌他们吵的慌,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真真因她死皮赖脸缠着要住到她家去,心里格登一下想明白,想是相家以为那花园也是相京生的。相三夫人占了相家庄,必是打得把相家庄做私产的主意,所以这位四夫人就想把花园占下。已是大厦将倾地时候,她们还在这里争夺,可怜相公为了保全相家还在奔波,真真微微叹气,笑道:“四太太还请暂耐几日。我爹听说这两日就要来家,等我禀过他老人家再收拾屋。”
那四太太竖起眉道:“你怎么这样不懂事。”
真真白了四太太一眼,站起来把孩子交给奶娘抱走,冷冷的道:“尚家的房子岂是相家人说要住就住地,不当问问主人么?”
相三已是一路飞奔进来,喊道:“真真!”他脸色苍白,脸上还有泪,真真跟四太太都唬了一跳,猜到京里必有凶信,一左一右扶着他。
相京生泣道:“四娘,叫家里人都去庄上罢。”又吩真真:“你使人速去买白孝布,叫厨房备三牲。”
四太太使帕子捂着脸哭起来,坐在地下不肯起来。相京生叹气,叫人去喊那几位姨太太来扶她。拉着真真避过一边,道:“快使人合你姐姐说知,马上就走,等不得小雷来接了。叫她们自去避一避。我今日才晓得原来我们家生意一大半是国舅家的。如今我爹跟兄弟们都在大理寺,我们还不晓得能不能脱身呢。叫你姐姐她们自去回避去,休叫我们牵连了。”
真真本来害怕,到了退无可退地时候,不晓得哪里生出来一口气顶上来,镇静地点头道:“你去庄上,家里交给我,我安排好了,就去寻你。”
相京生深情的看了眼娘子,听见院外边一阵一阵地哭声传来,跺跺脚道:“我去了。”接出去。
真真退到卧房,把使女们都召集起来,道:“翠墨,去叫人照着两边人头备孝服,再多一二成备吊孝,翠依,去码头跟林大叔说,今日晚上把小船都划过来。翠月呢?”
翠墨道:“翠月去大小姐那边了,听说亲家老爷合大姑爷吵,不想去南洋。”
真真苦笑道:“不去最好,吉祥你去那边说,叫我姐姐她们不要顾着这边了,速收拾东西晚上悄悄儿坐船走罢!”吉祥一溜烟去了。各人都领了各人的差使散开。
真真想到相京生穿的还是色衣,忙忙的开箱寻素服。一边叫使女送过去,一边自家换衣裳。
她这里还没有换完,相莺莺扶着李青书如飞般寻来。问道:“妹妹,怎么了?”语音才落。看真真已是换了素服大家明白。
李青书叹一口气道:“相家人多心杂,想必南洋是去不成了,你们两口儿合我们同去湖南罢。”
真真略一思索,点头道:“好,我这边箱笼现成。我已是叫林大叔晚上划船到小码头。姐姐,我还要去相家庄,我家小团子交把你。”
尚莺莺会意,道:“叫奶娘收拾跟我走。”
真真看着姐姐把孩子抱在怀里,带着几箱衣服并奶娘出门,方才两腿一软,坐倒在门槛上。翠月过来扶道:“小姐?”
真真摆手道:“叫翠墨来。”
翠墨一路小跑进来,道:“都吩咐下去了,小姐。你还在院子里略坐坐,那边院子里的人还没走光地。都在收拾箱笼。”
真真苦笑摇头,想到相京生晚上出门。那黄贵妃娘家离着苏州也有八十多里地,他连夜来回只怕撑不住。取了只参切成细片煮了一碗水。取西洋小银酒壶灌了两壶叫一个使女带着。听得打听相家人第一拨才动身,第二拨还在守箱笼。她转回来又到厨房。看着厨娘们烙了几张饼,想了想,叫她们多做烙饼。
这里第二拨相家人才走,买的孝衣白绢白幔帐等物才运到,真真到船上看验过,一边发银子,一边叫送过相家庄去。李青书勿勿出来,送真真并翠墨翠月两个去相家庄。真真就把家里都
托给姐夫搬,连也不回坐车过去。
且不提这边李青书两口子看着两边搬家,只说相家庄上哭声一片,一共也有十一二位姨太太,大大小小二三十位相公子,听说相老大人并几位相小大人都在大理寺自尽,唬得只有哭,都拉着相京生的手问去南洋地船何时来。
相京生一夜不曾睡,又是滴水未进,心里又急又怕,叫这群人挤在当中七嘴八舌哪里忍得,眼一花就晕过去。相三夫人跟相四夫人没得法子,只得把他移到外书房里小睡。真真一进大门听说她相公晕倒,吩咐翠墨道:“那些物事只怕还有一会才到,你去码头处接着。”夺了放参汤并点心的小盒子径去外书房。
相京生睡在外书房一张软榻上,只有一床薄被搭在身上,房里虽有炭盆,却是热气。真真扑到相京生身边,轻声道:“相公,醒醒。”
相京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