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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沾了一点用在胸口,抚出细细的小泡。
不知过了多久,水温还未褪,老嬷嬷就上前来,请她出去。
南珍问她:“你为什么也不会说话?”
倏地,老嬷嬷与那个男孩一样,跪在了地上。
南珍忙说:“我不问了,你快起来。”
老嬷嬷服侍她换上一件桃红长袍,中式盘口精致极了。
黑压压的房间里,独有一抹红。
***
后来,南珍见的仆人越来越多,有专门给她梳头的,有给她剪指甲的,零零总总。
大家各司其职,男孩专门负责南珍的饮食,老嬷嬷专门伺候南珍洗澡。
这里所有的佣人都不会说话,南珍不知道他们是天生,还是后来被毒哑的。
他们不肯说,一提到就下跪。
果然,这个地方是那么的残忍。
天圣集团有多大?
一般人根本不能估计到其万分之一,就连南珍那样刻意去调查过,也只是了解到,这个国度,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各色物品,多半都印有天圣的标签。
那是一个极小的,旁人根本不会注意的符号。
而御药堂,是天圣集团旗下的一个支点。
早在四年前,南珍就不断收到匿名的邮件,一封封,其中阐述的事情,令人简直不敢去相信,这世间居然还有那样黑暗的存在。
但她不得不相信,因为宋福七失踪了。
他到底去了哪里?只有相信邮件里的事情,一切才能说明。
御药堂在用活人做实验。
那一晚,则冬也失踪了。
他留下的那四枚银针上就有那个辩认不出实体的符号。
像是一个字,又像一个图形。
现在南珍知道了。
是巫,那是一个“巫”字。
巫玉堂,你的名字叫巫玉堂,你并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
你不会知道这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宋福七失踪了,连香玉疯了,她本不是那样的人,却一心迷上了牌桌,一日一日越打越大,那样的刺激才能让她忘了宋福七和宋权都已经离开她的事实。
她的牌技很差,常常输钱,南珍一开始还能应付,慢慢的,店没了,车没了,家,也没了。
甚至是……
就那样不去管她吗?那是不可能的。南珍无法放任连香玉不顾。
有她在,最起码还能算半个家。
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没了,她想尽办法,留住了连香玉。
四年来南珍过得并不好,再累再苦,总算是对得起宋权。
宋权啊,爸爸不见了,怎么办?我都没脸下去见你。
恨吗?
是恨的,可又有动摇的时候。
不会的,不会那样的。
关于邮件里的东西,南珍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带到这里,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见到他。
天际发白时,他才敢进来看看南珍,因为她只在这时才能入睡。
静静站在床边,凝视她的脸,百看不厌。
从决定把你带回来的那天起,我就不能后悔了。
☆、第62章 (6)。。。
城堡的顶层阁楼是属于巫玉堂的私人空间,自他六岁被带回来后,这里成了他可以放松自己的唯一地方。
有人轻轻敲门,他沉沉道:“进来。”
那个与他看起来极其相似的男子,名叫天玄;同姓巫。
巫天玄是这座城堡里唯一被允许上到楼顶的人。
“玉堂。”他唤他;眼中是心事重重的巫玉堂。
巫玉堂此刻坐在地上;背后是一整面的书架,他坐得笔直,手指抬起,那本被他翻开很久却一行字都读不进去的医术古籍掉在地上。
厚重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
他拾起来,翻到之前那一页,眼神不专注,不冷静,面上的神情更是落寞。
这四年,巫天玄见过无数次这样的表情。
“她一定会好的。”巫天玄笃定道,这不是安慰,这是实话。
只因为这个人是千年世家里最好的制药师。
这个人是巫家最终的掌门人。
这个人是巫玉堂。
可巫玉堂却摇摇头,“你不明白。”
是的,巫天玄不明白他到底在烦恼什么,因为巫天玄不曾爱过谁。
巫玉堂担心的,不只是南珍的病,还有她的心。
可是又能怎样?他已经做出选择。
谈话一时暂停,巫玉堂将手中的书翻到下一页,破旧的古籍纸张薄脆,他的手很轻,淡淡中带着一丝小心。
可依旧,没能看得进去。
这时,黄梨花木的四季花卉图腾小窗上停落一只灰鸽,巫天玄拆掉鸽子爪子上的空心小木柱,恭敬地交给巫玉堂。
巫玉堂终于放下书,抽走其中的卷纸。
卷纸展开,是几个隶书字形。
***
三角形的阁楼空落下来,安静极了。
巫玉堂带着巫天玄去往远处的主楼。
主楼里唯一的光源是那熊熊燃烧的火把,有人坐在火后,坐禅入定。
世世代代,主楼里只被允许守护巫家的巫师居住,巫师世袭,这一代在几十年前传给了现任巫师,巫拜黑。
“长老。”玉堂轻启口,巫天玄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听说你前几天出去过一趟?”那是好似枯死的树枝般的嗓子。
“恩。”
“去哪了?”
“不过随意走走。”
“带回了什么吗?”
“没有。”
“外面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吗?”
“或许有吧,只是我没怎么留意过。”
对话行云流水,好似提前对稿过。
一方只是猜测,一方淡定接应,他不怕他查,查死了也查不到南珍的一根头发丝。
他能带她来,就能护她周全。
他再不是汀城的那个则冬,他再不会抛下她一人。
***
巫拜黑拄杖从神坛下来,他的脚步缓慢,长袍拖地,踱到玉堂面前时,面目和蔼地说:“好了好了,我只是好奇而已。玉堂,特地找你来是想商量一下过年的年礼。”
年节总是一件大事,按照习惯,一般也是这个时候该要着手准备年礼了。
巫玉堂点点头,“长老有什么吩咐?”
巫拜黑笑着说:“今年,娇娇也该住过来了。”
他看着他,看出巫玉堂忘记了这件事。
巫拜黑用神杖拍了拍巫玉堂的肩膀,巫玉堂强忍着没有动。
“你这趟去,顺便把她接来。”
在巫玉堂的记忆中,从小到大,每个新年前的最后一个初一,是他唯一获得自由的时刻。
一年就那么一次。
如同外面世界的小孩期盼寒暑假,他期盼那一天,因为那一天,他会去一个地方,会看到与他一样,被关在牢笼里的其他孩子。
他们一般命运,谁都不羡慕谁。
神坛上烈火燃烧,巫玉堂平平看过去,心中感慨,时间居然那么快的就溜走了,转眼便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刻。
他点点头,“我会的。”
巫拜黑重新踏上神坛,从中引出火种另外安置在别处,新的火种要一直烧到新年。
在新年里,火种被赋予某种奇特,在巫师的法事下,可以为全族祈福。
巫玉堂回头,视线与巫天玄交汇,两人都想到一件事。
记载中,这座城堡在新年里会难得一见的热闹,每一年新生的婴孩们将会在合适的时机被入进族谱,只不过,入族谱这一习俗,因为某些原因,已经暂停了很久。
只有巫玉堂见过那被巫拜黑供奉在神坛之上的族谱,几千年了,厚厚一卷,天头地角均有祥云,字体从古到今,记录了巫氏的一切。
在他小时候,巫拜黑摸着他的头说:“玉堂,巫家的一切,都靠你了。你不要怕,那些东西不会危险,你乖乖的,不要反抗。”
那时他小,很喜欢被巫拜黑这样摩挲,他乖乖的听话,不反抗,在那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不能说话后,他开始了一段时间的反抗,每一次,都被压在神杖下,久久不能进食进水。
后来,他见到神杖就害怕,再也不敢妄想其他。
他慢慢习惯了新的自己,不会说话的自己,在黑暗中可以自如行走的自己。
他极其听话地学习和研究,极其顺从地进行每一项实验,制作新的药品,直到终于有能力逃离。
***
天玄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从主楼离开后,巫玉堂回去看南珍。
动身在即,他将全部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南珍。
他在南珍的药里下了镇定的成分,只有这样,他才能陪着她。
在南珍昏睡的时间里,他就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看她,不再碰她,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