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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你记得……你知道你爸爸妈妈是谁吗?”我想着适当的问法。
“爸爸……妈妈?”男孩歪着头,好像不太懂我在说什么。
“好吧,那你记不记得你以前住在那里?读那个学校?叫什么名字?”
小鬼困惑地瞪着我,好像我在跟他说火星话似的。果然是完全不记得生前的事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原因又是什么?
“那……”我鼓起勇气,再这么绕圈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死掉的呢?”
我本来以为我的话应该可以给小鬼适当的冲击,没想到他竟对我笑了一笑,说道:“好奇怪喔,大哥哥,怎么今天一直问我奇怪的问题?是在跟我玩吗?”
我叹了口气。这好像是最糟的状况,如果照我从图书馆得来的资料,小鬼的死因一定不单纯,至少不会是寿终正寝就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转头问又把注意力放到宗教音乐上的男孩:“蝙蝠先生呢?”
“小蝙吗?他说他要回家一趟。”
啧,已经有昵称了。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我决定去找蝙蝠大情圣谈一谈。我不知道钟乳洞的确切位置,不过森林里的鹦哥应该可以协助我才对,我出门时,听到小鬼在我背后喃喃地喊:“不要丢下我……”我觉得奇怪,这句话,昨天他也哭着对我喊过。我那优质音响依旧隆隆地放着音乐,我忽然想起来,这是舒伯特的圣母颂。
蝙蝠先生并没有给我家庭访问的机会,因为我一走出家门,就看到那只蝙蝠倒挂在我家门前那棵亚热带橡胶树上,带着哲学家的神情看着远方的树林。
“小鬼说你回家了。”
“鬼鬼吗?我骗他的。”
啧,在没女朋友的少年面前,你们节制一点好不好?
“怎么啦?你们吵架罗?”
蝙蝠没有回答我,一直沉默地倒挂在树上。“他会消失对不对?”
“咦咦?”
“我们家的人听力可都是很好的,昨天晚上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小蝙蝠老气横秋地看着我,说得也是,听说蝙蝠可以听见好几公里外同伴的呼唤。我本来以为他会开始质问我,要不然大概会用超音波哭给我看。没想到它忽然拍动翅膀,飞到我面前,用他的红眼睛看着我。
“吻我。”
啥……?
“吻我嘛!人类不是常这样做吗?”小蝙蝠很急燥地对我说,竟然还学爱情片里的女主角闭上眼睛。最近的哺乳类动物是不是都太早熟了?
“……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快点吻我就对了!”
“虽然我不并排斥多元性向,但就生物演化的观点,雄性还是雌性结合比较有益于生态系的永续发展……”
“哎哟你很婆婆妈妈耶,难怪你没有女朋友。让我练习一下会怎么样?”
练习?我还没有搞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蝙蝠先生已经等不及地把眼睛睁开,用他的大翅膀包住我的头,然后就把他整颗头往我嘴唇上撞下去。
“怎么样?”小蝙蝠很害羞地飞退三尺,然后看着我。
“……很痛……”我的嘴唇肿起来了。
“听说第一次都会很痛。”
“……”
“感觉好吗?这样可以吗?”小蝙蝠紧张地问我。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哎哟,就是……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听说人类都是用这种方式……你知道嘛!所以我才想说找人练习一下……”蝙蝠先生把自己包裹在翅膀里,很害羞地扭动身体。我的嘴唇还在痛,我听到他闷闷的声音:
“请你不要把他带走。”
“可是,不把他带回去的话,他可能会……”
“那也没有关系。”蝙蝠忽然把翅膀打开,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因为,他不想要回去,我也不想让他回去。这样就好了。”
我呆了一下,小蝙蝠说完这句话,好像把他毕生的勇气都用完了,一溜烟地打开翅膀,钻进他熟悉的夜色里。我呆立在橡胶树下,觉得自己的头好痛,屋里的音响还在播放着曲子。老实说,我处理动物的爱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case。
“你在和橡胶树聊天吗?”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我还没进化到和植物沟通的地步。”
“口气真差,心情不好?”
“你来干什么啦?”
“……是谁打电话说今晚很寂寞,叫我十二点过后来陪他的?”
因为太过烦恼的关系,我竟然忘记自己打过这通电话,而且蝙蝠先生的一席话,也让我原定计划产生了重大变革。
“你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要借助成人的智慧吗?”
John走到我身边,一脸无忧无虑地笑着,让我看了就有气。
“不用你管,你去救你的热带雨林。”我转过身。
“真的不用?不要到时候又哭着跑来喔。”
“谁会哭啊!”
“啧啧,我就说嘛,教养男孩子就是这点讨厌。”
“真抱歉喔,我不是会叫着‘叔叔,给我抱抱’的小萝莉,抱起来旋转还会露出小裤裤的那种。”
“……你从那学来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我决定一星期不要和我的友人讲话,迳自大步走回我的小屋。我感觉到John跟在我身后,但我还是不理他,打开门就往沙发窝。我接触到柔软的沙发椅,音响还在大声地播着弥赛亚,我滚了一圈,定格,然后猛地爬起身来,环顾我的小屋子一圈。
“……John!”
一星期的决定在三秒内破功,事后我虽然很懊恼。但那时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John,你快来!大事不好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把我的小浴室打开,连衣橱和床底下都一并翻过。然后才抬起头来,对着匆匆赶进来的友人露出仓惶的眼神:
“小鬼他……不见了……”
“每个地方都找过了吗?会不会去找那只蝙蝠了?”John不管什么时候都非常镇静,有时候这就是我讨厌他的地方。
“不可能。他很怕黑,如果没有蝙蝠带他的话,晚上他根本不敢出去。John,那个小鬼他,会不会……”
“先别下定论。”
John把他背上惯用的背包放下,掉头看了一眼我的庭院,目光落在我的阳春直升机上。“你能在晚上驾驶直升机吗?”
“没问题,闭着眼睛都行。”我说。
“既然这样,我们上路吧!”
“去那?”我追上友人的大步。
“去他来的地方。”
晚上开直升机确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加上到穿过城市那段路之前,沿途几乎没有什么灯光。但是我长期生活在没什么光害的地方,所以这对我一点也不构成妨碍。John常说,城市是个滥用资源的地方,大部分的灯光,其实都是不必要的。我从直升机上往下看,T市的车灯像条蛇般往山林里漫延,像只贪婪的饕客,令人望之生畏。
“为什么要回去那口井,John?小鬼说他再怎么样都不愿意回去的啊!”
我一面辨认着航道,一面问我的友人。
“这是在他还没想起来一切的前提下。”John说。
“你说什么?”
我猛拉操纵杆,差点让直升机急停。我想起今天在图书馆查到的资料,照刚刚我和小鬼的对谈,他确实是忘记生前所有的事情,基于小孩子怕黑怕寂寞的天性,因此不愿意一个人待在井底。我渐渐理出事情的轮阔。
“他会突然想起来吗?”我问。
“应该不会突然,但是如果有什么刺激,是和他生前强烈的印象相关的话,就很有可能。就像我们忘记自己去过海边,但有一天,在水族馆看见拣拾过的贝壳,就忽然想起那日在海边,也捡过相同的贝壳,就会勾起那段记忆。”
“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勾起小鬼的回忆?”
“这就要问你了,仔细想想,他在消失前做过什么事?”
我绞尽脑汁拚命地想,我和小蝙蝠在院子里练习接吻,这时候小鬼在屋子里,屋子里不时传出音乐,音乐…………
“啊,他在听音乐!”我抬起头。
“什么音乐?”
“我想想……应该是圣母颂,舒伯特的圣母颂。”
“你还是只听宗教音乐啊,高中生不是应该听些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