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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会被他们围殴啊……?”
我问旁边那只同样也喘个不停的拉布拉多。看得出来他年纪真的不小,身上的毛色泽暗淡,尾巴的毛几乎全掉光了。
“……谁叫他们要闯红灯。”
“什么?”
导盲犬看着我,若无其事地说:“我叫他们不可以闯红灯,否则会被车撞,要不然就是造成车子的困扰,他们老是不听。连我瞎了眼都知道要感受行人的动静,在绿灯的时候过马路。还有跟他们说吃剩的东西不能乱丢,至这些年轻人……”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因为叫他们红灯行路灯停所以才被打?”
“长辈在讲话的时候不准插嘴!”
“啊,是。”
“真是的,现在城市里的人一点公德心都没有,不守交通规则也就罢了,连尊敬人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才不过说个两句,就围过来打我……”
那只导盲犬大概念了快十分钟。最后我不得已还是开口了。
“那个……请问你认识住在西区那只白色波斯猫吗?”
“谁?”
“就是那只只能在晚上出没的猫。”
“喔,白仔喔,认识啊。他是整个T市最有道德的猫,我最欣赏他了。”
讲到白猫时,导盲犬的表情忽然温和起来。我不禁想:难道这只盲犬会喜欢上白猫,是因为他很守规矩吗?
“你的主……你的宠物是作家吗?”
“第一次见面就问别人的隐私是很失礼的行为。”
“啊,对不起。”
“你是问Louis吗?我不知道他做什么,不过他整天都待在家,半天都在睡,晚上会忽然兴奋地大叫,每天都要喝掉十杯以上的咖啡。”
那多半就是作家了。
“不过,最近Louis他……”那只狗才讲到一半,我们身后的铁皮屋突然传来“碰”、“咚”、“轰隆隆隆”之类的声音,有个人从二楼的栏杆飞下来──真的是用飞的,然后像垃圾一样滚到一楼地板上。
“怎么回事?”
“是Louis吧。”导盲犬冷静地说。
“咦?”
我惊讶地看着那个从二楼飞跳到一楼的人。好像满痛的样子,他一面揉着头一面爬起来,他穿着简单的T…Shirt和牛仔裤,不过大概很久没洗了,鼻子上架着一副很脏的太阳眼镜,年纪竟然还很轻。仔细看起来长相还满清秀,只是实在是太瘦了,而且脸上手上都是不明瘀青。
“不好意思,那里有人吗?”年轻人甩甩头爬起来,用很敦厚的声音问。
“是,我在这里!”
“抱歉,我以为门是开在这个方向,所以没摸清楚就跳了进去。没想到这边是露台啊,啊哈哈哈,真的很不好意思,因为我眼睛看不见,可以麻烦你扶我回去吗?”
这情况和我去Chris家正好相反,这回是有人从空中掉下来。于是我和导盲犬就陪着他的主人回家,这位作家上楼梯时还一直踩空,差点把我也一起拖下去,开门的时候还被自己拉开的门打到头,额头两边都肿起来,像只熊猫一样。
“谢谢你,你真是好心。对了,你有没有看到一只拉布拉多犬?他是我的导盲犬,虽然我常找不到他。”
“……他就站在你后面。”
“咦?真的吗?喔太好了,你在这。谢谢你帮我找到我的狗,这个……你要不要喝杯茶?不好意思,我家地方不大,有点乱,你可以随便坐……”
我环顾了一眼铁皮屋内不到十坪大的房间,这还真不是客套之词,房间本身的面积倒是还好,里面堆满了一叠一叠的书,有些已经被撞倒了,没被撞倒的都堆到天花板去,除此之外家徒四壁,连张床也没有。
“茶……茶……我记得茶是放在这里……啊!”
作家才转个身,就踩到一大叠书,整个人扑倒在另一叠书上。我赶快站起来想去扶他,但那位Louis先生很争气,他很快地爬出来,然后在一堆T…Shirt下挖出一个茶壶。
“太好了,有茶壶。啊,还要有茶叶……茶叶……茶叶在那里?……”
他拿着茶壶又跨过书堆,走到房间另一端来,这回却踩到趴在地上的拉布拉多犬,主人和宠物同时惨叫一声,茶壶从他手上飞出去,从我耳边擦过。我动弹不得。
“糟糕,茶壶不见了!算了,那我先找茶杯好了,茶杯……茶杯……茶杯会放在那里呢?不好意思,我常找不到我家里的东西,我上次心血来潮想要自己煮饭吃,结果找不到米在那里,把洗衣粉当成了米,想煮的时候又找不到锅子,在找锅子得时候发现了上个月没吃完的饭团,就干脆吃饭团。真是好险啊哈哈哈。”
这个人能独自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我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决定善尽明眼人的义务,替他找到茶壶和茶叶,还有看起来很久没用的茶杯(夹在书里头)。这间屋子乍看之下好像都是书,其实处处充满了惊喜。总之三十分钟后,我们总算可以在我清出来的狭小空间里,和导盲犬一块坐下来喝下午茶。
“是……是?”
“你有在晚上出来散步的习惯吗?”我问。
“咦……啊……是的。因为……晚上人比较少,比较不会撞到人,所以我才挑晚上出来散步,和我的狗一起。”
“那为什么最近不再去了呢?”我抓紧机会问。
“啊……这个…那个…因为……有很多原因……”
“是和被车撞了有关吗?”
“咦……耶?为什么你会……”作家显得很惊讶。
“果然有关!为什么被撞了以后就不再出来了呢?你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不是吗?还是怕再被撞,所以不肯出来了呢?”
Louis似乎被我问得紧张起来,脸颊涨得通红,不住挥舞着他的手,好像我问他的是很难以启齿的问题。
“这个……我……我……我实在是…………啊哇哇哇哇!”
我才问到一半,门口忽然“碰”地响了一下,我想大概是风吹的缘故,但作家先生的反应却很大,他从地板上跳起来,整个人缩到两叠书中间,四肢和身体并成一线一动也不动。我想他可能是想伪装成书的样子,不过一点也不像就是了。而且他一动又撞到旁边书堆,倒下来压到导盲犬的尾巴,顿时惨叫声四起。
“呃……Louis先生?”
“他们来了吗?他们来了吗?他们来了吗?”作家东张西望。
“谁来了?没有人来啊!刚才只是风吹吧,因为你的门链好像有点松了。”
“是……是吗?啊,太好了……我还以为是讨债公司又来了。”
我睁大眼睛。“讨债公司?你欠债吗?”
Louis先生低下了头。“嗯……因为我父母向地下钱庄借过钱就死了,我又一直在外地生活,等我接到消息时已经利息滚利息,还都还不完了。再加上我又经常撞坏别人的东西,所以赔偿金加起来也很可观,作品也一直没有出版社肯买,所以只好又去借钱赔给别人,而我又看不到借据上写些什么,只好他们说什么算什么……”
“Louis先生……没有想和亲戚一块住吗?”
我问道。这时候门又“碰”了一声,我想门链该换了,作家先生又一面“哇啊啊啊”一面咻地一声缩到书堆上,这种时候动作倒是挺快的。我赶快安抚他,他才呐呐地又跳回地上,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亲戚,我从小就因为生病看不见,父母也不想管我,除了债务以外什么消息也没给我。还好有社工人员替我安排了那个小家伙,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一面说,一面把导盲犬搂到怀里来,那只狗也温顺地待在他臂弯中。
我觉得有些难过,不晓得为什么,我想起John。如果他当年不肯养我的话,我大概也跟他差不多吧!
“这个城市对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像他这样的狗,都是很……不友善的。到处都有人闯红灯,我没办法单靠交通规则在路上走,而且我又走得比别人慢,没有车愿意停下来等我。人行道上的导盲砖,常常一半就被杂物挡住,就算是电车站那样的公众场所,也没有足够的义工替我带路……所以我一直以来,都不敢离开家附近两条街。”
Louis露出青涩又苦涩的笑,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比我大多少,最多只有二十几岁。但我可以在森林里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