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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祝融靠近。
“你哥哥已经告诉你了,对吗?”宫森戒备地看着祝融,用手臂撑着,拖着身子往后挪了一点,“他说什么理由就是什么理由。”
祝融探寻地看着。他实在不应该理会这个乖僻的天奴,可是不明白为什么,宫森冷酷的眼睛总是令他感受到许多绝望和悲哀,让他无端地心痛。
九儿心疼宫森,又想护着自己主子:“宫森,你别这样子跟我们殿下说话。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告诉殿下,说不定殿下能帮你的。”
宫森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九儿,你也一样,我讨厌看见你。”他有些喘息:“求求你们,走开。”
祝融不再说话,上前伸手,打算把宫森从地上抱起来。宫森惊恐地拖动双腿,挣扎往后,浅色的嘴唇有些哆嗦,厌恶溢于言表。
“不要碰我。……你不要过来,会有人来管我,……我可以叫人!不用你……。”
祝融只好站住不动,宫森激动地侧过身,用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水晶石,摸索着按动上面的蓝色嵌珠。那是个用来唤人的应珠,祝融暗自叹口气,站起身来。果然顷刻间,两个侍卫出现在草坪那端。
“四殿下。”侍卫躬身行礼,其中一个走近宫森,熟练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转身放进椅子。
“送我回去。”宫森看也不看祝融。
侍卫闻言,也不迟疑,抽出椅下的扶手,一边一个,抬着宫森离去了。
“宫森,宫森!”九儿犹自大叫,却无人理会。
祝融心里有些气恼,可是又不知如何发泄,看着宫森的背影,莫不作声。半天,才怏怏不快吩咐九儿:“走吧,不等大哥了,我们回去。”
时近傍晚,枢羿着人到冰塔来,把宫森抬了去。
朔阳宫重重叠叠地染上了明亮的玫瑰色,镜湖上的雾气也散开了,明亮地映着紫蓝的天空和绯红的晚霞,湖畔树影婆娑,偶然可以看到衣衫缥缈的仙子和天奴闪过。
枢羿正在日常看书批文的兰宫。
“宫森,”枢羿若有所思,看着沉默地坐在对面的宫森,“你今天见到四殿下了?”
明知故问,宫森抬头看着他。
“你对祝融说什么了?他为什么没有等到我回来?”
无聊,但是为了少惹麻烦,宫森还是回道:“我什么都没说。”
“求救了吗?”
宫森摇摇头,不屑多费唇舌。
枢羿点点头,对他,宫森从不说谎,即便在对抗中。他慢慢起身,踱到宫森身后,双手按住男孩的肩膀,感觉着丝绒下突兀的骨骼。
“那你呢?考虑的怎么样了?”
宫森眼睛盯着地面,停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枢羿却不为人察觉地微笑了,他的小孩子已经开始有点犹豫了,这可是个不小的进步,看来这次的刑罚比以往要有效一些。
枢羿从不相信在帝王的权威下,有任何人能逃脱俯首称臣的结局。这是上天注定的,没有理由,当你的生死握于人手,你有什么资格谈论公平和所谓的感情。
宫森,你还能支撑多久?
屋里静悄悄的,枢羿拉起宫森的头发,让他稍稍往上仰头,以便看清长长睫毛下的眼睛。
往往在宫森想隐藏心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会蒙上一层湿气,就象是起雾时的镜湖。
感觉枢羿锐利的目光,宫森意识到什么,不甘地把眼睛紧紧闭上。枢羿看着沉默和敌意的宫森,以及他脸上难言的疲惫,突然想起深夜里男孩那个毫无防备的微笑,那个属于十七岁孩子和小小夜莺的微笑。枢羿困扰地摇摇头,心中取笑自己,怎么会留恋那种廉价的东西。
枢羿放开宫森,挥手示意侍卫把他带走。
看来,我不应该再去看他了,再看,我真的要被这小东西迷住了。
(八)
又过了一天,宫森依然没有回音,枢羿却忍不住了。
不知是因为夜更凉了,还是连日来饭菜难以下咽,体力渐渐不支的缘故,宫森觉得有些冷,便在身子上披了一件薄毯。
那只夜莺怕不会再来了吧?宫森靠在窗子上,渐渐有些困了。
“啾啾!啾!”嘹亮的鸟鸣惊醒了宫森,睁开眼,夜莺已经扑搠着落在窗台上。
宫森欣喜地直起身子。
“夜莺!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掀开毯子,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是一小块点心。宫森小心捏碎了,撒在窗台上。
看着夜莺蹦蹦跳跳地啄着,宫森开心不已。
坚硬的黄嘴碰到地上,枢羿却在心中暗恼。本王在干什么?跑到这里来吃碎点心。
“你昨天夜里为什么没来?去哪里了?不想我吗?我等了你好久。”宫森的话让枢羿有了奇妙的好心情。他居然也有让宫森想念的时候。
“夜莺,昨天你没来,我给你想了一个名字。”宫森用手指轻轻拉扯夜莺的翅膀,柔声道:“把我的“森”字拆开,全是木头,你就叫“木木”好不好?”
夜莺“啾啾”叫了两声回应,用亮亮黑黑的眼珠看看宫森。
“木木,木木。”宫森低语,支着腮看夜莺啄食。
渐渐的,宫森神色凄凉起来。与白天不同,宫森现在的声音沙哑而低柔。
“木木,你知道吗?在朔阳宫里,我从来不敢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包括篆儿。因为那样我会害死他的,就象害死明石一样。”
“而你,是我唯一安全的朋友了。不要忘了我啊,木木。”宫森划着夜莺的背,泪光隐然:“……自从那个人把明石处死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朋友了。”
“木木,你在听吗?我可不可以跟你说明石和我的事情?你听不听?”
夜莺飞到宫森胸前,扭着圆圆的脑袋看他。知道天宫的鸟雀多有灵异,宫森更加喜欢。
“明石,是个女孩。跟我不一样,她是修行未到的栀子花仙,就象其他天奴一样。而我,我是五岁的时候,被那个人和刑天从苏州带回来的人间孩子。”
枢羿看着他,隐约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那天,他和刑天去人间巡游,在苏州郊外看到了一个眉目如画的男孩,一时兴起,便让刑天把他掳到马上,带回了天宫。
“明石跟我一起在文渊阁里长大。两年前,那个人无意间到文渊阁察看旧书,注意到了我。”
“在那个人注意到我的第二天,他就派人来召我侍寝。我都傻了,怎么可以这样,人,又不是动物,不是一样东西,那来用过就算了。他试尽了手段,我不理会,直到他发现了明石。我答应了他,却又在最后关头扫了他的兴。”宫森酸涩地笑起来,枢羿眯起眼睛盯着宫森,宫森却没有注意,目光有些涣散,继续自言自语。
“……后来,明石就死了,我知道我再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我把所有的怨恨和蔑视都倒出来,我嘲笑他,还骂他跟下三滥没有分别……。那天他真的是恼羞成怒,居然一气之下给我订了一个誓约。”
宫森停住了,说了太多话让他很疲惫,夜莺轻轻啄着他的手心。
“……他说,如果我不说‘愿意’两个字,他……就永远不会用强。……他真是太骄傲了,我也是吧,所以我就一直撑着……撑着,直到撑不住的那天……。”
宫森靠在枕上,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其实,真是很怕他……”
宫森睡着了,夜莺站在他胸前,冷冷地看着他。知道宫森害怕自己,枢羿却没有欣喜之情。他从来不去费心宫森的感情,他只是个天奴,不值得的,可是现在,他居然站在这儿仔细感受宫森的痛苦,枢羿隐隐有些恐惧,这是否是冷酷的西天王不应有的脆弱。
第二天夜里,枢羿再来看望宫森的时候,宫森没有在窗前等他。
夜莺飞进铁窗,站在窗台上小声地啼。
宫森紧闭着眼睛,靠在摞起来的松软枕头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浅红的嘴唇,在月色下都泛着青白。
听见叫声,宫森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扭过头,看到夜莺,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夜莺伸开翅膀,跳上去。
“木木?!”宫森虚弱地笑了。
“木木,对不起,晚上吃着饭,就昏过去了,所以什么都没给你留。”
宫森把手放在腹间,似乎又睡着了,不再说话。
良久,宫森又睁开眼睛时,里面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张了几下干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