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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推让”数次,并对公卿大臣们讲:“魏氏(曹魏)以来,革命不少,鸿儒硕学,世有名臣。佐命兴皇,皆行禅代。不量功业之本,惟存揖让之容。上下相蒙,遂为故实……魏、晋、宋、齐,为惑已甚,托言之士,须知得失。”表面上看,真是大实话,发自肺腑,弄得一帮“劝进”的公卿大臣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虽如此,李渊已经胸有成竹,私下对亲近讲:“吾今一匡天下,三分有二,入关形势,颇似汉高祖……”,既然以刘邦自居,可见李渊的胸怀肯定不会满足只当一个“相国”。
公元618元4月,隋炀帝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弑。
消息传来,李渊心内大喜,但仍假意一脸哀容,与少帝杨侑于大兴后殿为隋炀帝“举哀”。“追悼会”上,李渊哭之甚哀(估计是乐极生悲),边哭还边嚷嚷:“我为人臣,不能不感悲痛!”政治家皆有上佳演员的本能,拿捏到位,该哭哭,该笑笑,让人不得不服。
“少帝(杨侑)年未胜衣,不经师傅,长于妇人之手,时事茫然。既知炀帝存,惟求潜逊。”唐臣此说真没道理,霍光辅汉少帝,襁褓中小儿,仍能护持保育,冠礼成后交出权利。杨侑已经十四岁,呆个两三年就可行成人礼。所以,此说十分勉强。最关键的是,隋炀帝已死,李渊心中最大的心病已消除,国内各地数路英雄称王称帝,洛阳的王世充又把杨侑的弟弟越王杨侗立为傀儡,所以,李渊觉得时机已到,该自己披挂上场了。
公元618年5月,以隋少帝名义出诏,要把帝位禅让于唐国。又有“文武将佐裴寂等二千人,不谋同辞,相率上疏劝进。”看见“不谋同辞”四个字,笔者差点笑出声来。看见过不要脸的,真没看过这么不要脸的,篡就篡了,导演就导演了,非要说大家伙儿“不谋而合,众口一辞”,弱智都不信!
为了更要人相信李渊为帝是“天命所归”,裴寂等人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絮絮叨叨,大背高诵“歌谣诗谶”——“栾海十八子,八井唤三军。手持双白雀,头上戴紫云”;“西北天火照龙山,童子杰兴连北斗”;“十八成男子,洪水主刀傍”;“李树起常常,深水没黄杨”……等等,反正就是一个主旋律:姓李的十八个“代表”,如不称帝,天理难容。
李渊也笑,说:“汉高祖当年讲他是诸侯所推,称帝是为天下人民,事已至此,孤王也就不好再推让了。”
于是,阴历五月甲子,李渊于太极前殿登基,改元武德。
隋少帝逊位后,被封为酅国公,一年内就“因病而崩”时年十五,谥为恭帝。很显然,杨侑是非正常死亡。就王朝易代而言,弄死少帝并非大恶之事。因为,假若人人乘乱而起,偷走这位少年,打着“兴复”隋朝旗号,不知又会死多少人命。杨侑的异母弟越王杨侗,也被王世充立为幌子皇帝(皇泰主),这位少年也是“美姿仪,性宽厚”,起先颇想有一番作为。王世充大奸之人,当然不会任其所为。不久,王世充自己欲称帝,便派自己侄子王行本带毒酒去毒杀杨侗。杨侗自知不免,哀请临死前与母相见,不许。于是,少年焚香礼佛,发誓:“从今以去,愿不生帝王尊贵之家。”仰药之后,不能即死,被王行本以帛缢死,同其祖父炀帝一个死法。
李渊登基之后,立李建成为皇太子,李世民为秦王,李元吉齐王。半由人事半由天,诸子如虎,猛将似狼,数年之间,一统天下:
武德元年底(公元618年),李世民平灭薛举的西秦(今甘肃武威一带);
武德二年,河西建立凉国的李轨部下内哄,传首长安;
武德三年,李世民打得刘武周逃亡突厥,河东之地归唐;
武德四年,李世民所部生擒夏王窦建德,击降龟缩于洛阳坚城的王世充;同年,越郡王李孝恭、李靖等人击灭企图复兴梁朝的萧铣,长江中游大部地区全为唐有;
武德五年,李建成、李元吉给予窦建德旧部刘黑闼等人以致命打击,并处死首恶,占领河北;
武德六年,李世民打败山东徐圆朗等人;
武德七年,江淮一带最后的割据英雄辅公祐也被俘杀,大唐江山一统。
此时,高丽、百济、新罗等小国纷纷来拜,皆被大唐赐封为国王。
所为这一切功勋,虽皆为诸子诸将所成就,但凭心而论,也皆与李渊的“英明”领导分不开。
武德八年,老皇帝李渊觉得大功告成,便在终南山造太和宫,准备住进新修的宫殿颐养天年,享受胜利大果实。
武德九年,阴历六月庚申,发生了众所周知的“玄武门之变”,秦王李世民杀掉大哥李建成和四弟李元吉(三人同父同母),并诛除十个年少的侄子。
一日之内,二子十孙横死,老英雄惊悸惶恐,不亚于当年病榻上的隋文帝。毕竟李渊聪明人,“八月癸亥,诏传位皇太子(李世民)”。老头自为“太上皇”,徙居地势低洼的弘义宫(太安宫)。
虽经丧子丧孙之痛,毕竟当国的仍是自己亲儿子。贞观九年六月(公元635年),李渊善终于太安宫,年七十。“人生七十古来稀”,李渊这辈子活得还不错,惟一可惜的是,壮年时代老哥们叱咤风云的事迹,皆为二儿子唐太宗及其刀笔下臣所掩,毕竟没在后世留下“汉高祖”一样的魄力十足、高大威武的形象。
另外,言及李渊,值得一提的,当属其最重要的两个“元从功臣”刘文静和裴寂。
想当初太原起兵,李渊假称高君雅、王威勾引突厥,急得二人跳脚大叫:“造反的正是你李渊,难道你想杀我们!”正是刘文静以第三者姿态“义正辞严”跳出怒斥两个倒霉蛋,并喝令一旁不知所从的太原府兵士收捕高、王两人,由起,唐之为唐,才走出至为关键的一步。
后来,刘文静又豪气英雄,深入突厥虎狼之地,为李渊“勾通”这些骡高马大的胡人,消除了李唐进军关中的后顾之忧。此后,刘文静与隋师屈突通手下大将桑显和潼关大战,也丝毫不畏,击败对手,平定新安以西之地。李渊建唐,拜刘文静为纳言。刘文静尽力辅弼,并删定隋文帝时的《开皇律》为唐律,通行天下。不过,薛举进侵泾州时,刘文静在李世民手下为元师府长史,出军争利,大败而还。幸运的是,除名之后,他又随李世民进击薛举,一举讨平,因功复爵,并拜民部尚书。
武德二年以后,刘文静自认为才干均在裴寂之上,又屡有军功,而官位反在这位老友之下,“意甚不平”,每次廷议,这两位昔日的亲密战友“多相违戾”,互相给对方下跘子。怨恨之下,刘文静酒后高言,以刀击柱,大叫:“必杀裴寂”。由于心神不宁,刘文静“家中妖怪数见”,估计是他精神恍惚、神经衰弱所至。刘文静弟弟刘文超多事召祸,他召来巫师,“于星下被发衔刀,为厌胜之法”。正巧刘文静一个爱妾失宠,妇人心毒,便上告刘文静施行左道,诅咒朝廷。
李渊不顾旧情,马上派人把刘文静兄弟二人抓入大牢,并遣裴寂、萧瑀等人审讯。刘文静只承认自己因屈居裴寂之下,心怀怨望,酒醉狂言,并不承认有诅咒朝廷之事。此外,萧瑀等人都认为刘文静没有重罪,李世民也极力救援,声称刘文静有“定策功”,非敢谋反。“而高祖素疏忌之”,李渊本人对刘文静的文才武略十分疑忌,裴寂又火上烧油:“当今天下未定,外有强敌,今若赦免文静,必为后患!”此言正合李渊之意,便下令斩杀刘文静、刘文超兄弟,抄没其家。
一代智士刘文静临刑,抚胸而叹:“高鸟逝,良弓藏,故不虚也”,死年五十二。太宗继位后,恢复刘文静官爵,并让其子刘树义袭封鲁国公,还准备把公主嫁给他。但刘树义和其兄刘树艺深怨唐朝,“又谋反,被诛。”
至于裴寂,由于和李渊是旧时狎呢的老哥们,入关后,进封魏国公,赐良田千顷。高祖受禅,前后左右最卖力的就属裴寂,以至于加冕礼后,李渊马上对这位老玩友说:“使我至此,公之力也”,立拜尚书右仆射,“赐以服玩不可胜计”,每天都派人赐御膳送至裴寂家里。
李渊视朝,必引裴寂同坐,“入阁则延之卧内,言无不从,呼为裴监而不名。当朝贵戚,亲礼莫与为比。”建成、世民兄弟,也无此“殊荣”。
但裴寂本性怯懦,“无捍御之才”,出外打仗就成草包一个。刘武周等人进寇太原,他“自告奋勇”率军前往,一败再败,打了一路,败了一路,逃了一路。还朝后,虽遭李渊一番奚落,住了两天监狱,“寻释之,顾待弥重”。老友心气相通,互相看见心里就舒坦,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