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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李颢陵抬起手来轻轻抚了抚那墨绿色的盒子,虽说是在对安茹说话,却好像在自言自语似的:“想办法把这个送到寿康宫。”
“殿下!”安茹的心猛的一跳,连着她的人也站了起来:“殿下,难道您真的如外间所传……和皇贵妃娘娘……”
那些风言风语她不是没有听过,只是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不信的。李颢陵对女色看得很淡,这么多年府里的女眷也不过是她和沈湮若两个。那些二八少女李颢陵尚且不多看一眼,又怎么会喜欢祺妃?而且就算说是因为祺妃貌美,可祺妃是皇帝宠妃,李颢陵这般聪颖的人物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她十三岁起跟在李颢陵身侧,他的雄心,他的抱负,他的才华,她自认为看得比谁都清楚。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会在女人身上犯糊涂?她不信,不信!
安茹抬眸盯着李颢陵,目光灼灼:“你,你真的喜欢她?”情急之下,安茹也不再使用尊称。
她以为李颢陵会否认的,起码骗一骗她也好,可是李颢陵却只散漫地看了她一眼,十分自然地答道:“是。”
因为被囚禁在府中不用见客,李颢陵只是随意用碧玉簪子挽起小半边头发,大部分的长发还是披散着的。再加上他一身广袖云纹衣衫,看起来十分俊逸。安茹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男人,视线忽然就模糊了起来。
他从没有说过喜欢她,十年来从来都没有。想来此刻若是问问他是否爱着祺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一声“是”吧?
她想拒绝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拒绝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好”字。
“好……妾身会想法子的,请殿下宽心。”
她虽然痴恋着他,可如今的安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了。想要俘获这个男人的心,她知道自己得采取旁的法子才行。
李颢陵点了点头应下。可就在安茹上前要拿那个盒子的时候,他却忽然打开了安茹的手,微微皱眉道:“罢了,她身子不好,你带些补品衣物去就好了。这个……就算了。”
听他这么说,安茹便更加好奇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了。看那盒子像是女子的妆奁,应该是放首饰用的吧?是他要送给祺妃的首饰吗?
她虽好奇,却也知道李颢陵是不会告诉她的。那盒子还上了锁,想要偷窥也没机会。于是安茹也就按捺住了这个念头,行了礼退下了。
李颢陵正对着那个盒子沉思,谁知安茹才走没多久门口便又响起了脚步声。他心头刚浮上一丝不悦,却见是安茹去而复返。还不及他开口询问,安茹便抢先开口道:“是何先生来了,前头有禁兵守着,管家就请先生扮作小厮从偏门进来了。”
除了何建平之外,李颢陵府中也不是没有别的门客。原本说话倒也方便,只是这禁足令一出,那些门客都被宫里派来的人遣散了。就算李颢陵有心留下何建平,他也没法子例外。
出事以来,李颢陵已经这般见过何建平一次了。何建平虽然隐约知道非欢和李颢陵的事,却也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事来,因此显得有些愤愤。可何建平是何许人物?隔了这些日子,他早已平静下来了。此刻见了李颢陵,第一件事就是磕头赔罪。
李颢陵连忙伸手拦了,请何建平坐下。二人闲扯了好半天,何建平终于沉不住气,率先挑起了此时最为敏感的话题:“殿下,您究竟打算怎样应对此事?如今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肃郡王日日侍奉在皇上身侧……”
“父皇的确喜欢颢元。”李颢陵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悠悠地开口道:“不过选国君可不是只凭父皇的喜好。颢元太像父皇了……温文,细腻,重情……”
“重情……”何建平见李颢陵眼中暗含深意,也不由地跟着他念起了这两个字来。
李颢陵勾唇一笑,弧度虽浅,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韵味。“不错。他很重情。”
何建平好像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在外人看来应该是李颢陵更至情至性一些,可事实上真正看重感情的人是性子沉静的李颢元。
“殿下……”何建平还是决定问个明白:“若要让您在江山与美人之间选择,您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江山?美人?
千百年来,似乎每个成大事者都要面临这样的抉择。
面对这样沉重的话题,李颢陵的笑容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不喜欢有缺憾的人生。若要,我便全要。若我不能与美人共坐江山……那我情愿一样也不要!”
何建平心中顿时如有惊雷扫过,震得他久久都未能说出话来。
这样的气魄!这样的胸襟!这样的胆识!
若说李颢陵多情,他不愿意放弃江山。但若说李颢陵无情,他又不肯抛弃美人。
他要的便是这样纯粹的人生,如同寒冰与烈火一般处于极端的人生。虽然显得有几分恣意随性,却又让人不得不钦佩与羡慕!
“不要再劝我放弃非欢。”想起何建平上次提议他进宫向李泽轩陈冤的事情,李颢陵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我自有我的理由。若你想听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也可以说。比如……她是辽国的公主,她是冥兮楼的楼主,她手里有……零殇剑。”
说到这里,李颢陵眼中忽然浮上一抹黯然。零殇剑……他早已猜到了在她手中,可是直到今日她也不曾主动向他坦露过一分。
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呢?因为觉得非欢有所隐瞒,李颢陵也没有将自己所掌握的全盘托出。
他回头看了那墨绿色的盒子一眼,心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悲哀。
他们就像是两只刺猬,只有先伤了自己,才能温暖对方。
“那么……”何建平沉吟道:“除却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李颢陵给了一个让他最为出乎意料的答案:“因为……爱。你不要觉得可笑,也不要觉得我在感情用事。我想要这天下是为了什么?呵,说起来也枉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我不是为了拯救苍生于水火才想要当皇帝。我只不过和那些野心家一样,垂涎那种俯视天下的快感罢了。”
“可是,”李颢陵敛去笑意,怅然道:“坐拥天下固然痛快,可若没有了她,我一定不会快活。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想着自己舒心罢了。”
何建平惊讶于他的坦诚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不过话说到这里,何建平已经完全打消了再劝李颢陵的念头。
他极快地在脑中权衡了利弊,最后点点头道:“是草民鲁莽了。若让殿下无端去向皇上表明心迹,倒是先自乱了阵脚。而且皇上向来重情义,不见得会看好殿下撇清自己。”
李颢陵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掩盖住了一闪即逝的眸光。
第四十六回(一)
虽说李泽轩的疫病已经痊愈,但大病一场之后他的身子到底是虚了下来。与李颢元长谈一番之后他便觉得心力憔悴,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御座后头的纱帘忽然微微一动。李泽轩自打当上太子就对周围细微的事物特别敏感,因此这一小小的异动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是谁在那里?”话甫一出口,李泽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淡淡一笑,语气轻松了几分:“哦,朕险些忘了。是福兮吧?颢元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那低着头走出重重帘幕的女子,果然是日日服侍在非欢身侧的福兮。
福兮向来话不多,在这样敏感的时刻更是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李泽轩见了她这副模样倒也不怪,只是慢悠悠地道:“没什么事儿了,回去吧。”
福兮却忽然涨红了脸,犹犹豫豫地没有出门。
李泽轩微微挑起了眉,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福兮咬紧了嘴唇,忽然“扑通”一声在李泽轩面前跪了下来,白净的脸涨得通红:“皇上……奴婢知道自己不该问这句话,可奴婢实在……皇上,奴婢罪该万死,求求您告诉奴婢吧……您到底会不会伤害皇贵妃娘娘?”
李泽轩仍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样子,眼底仿佛含着将化未化的冰雪。
“朕自有主意……你也不必如此紧张,你战战兢兢地服侍了阿欢这么多年,朕哪里会真的怪罪你呢。”
“皇上……”听李泽轩这么说,福兮的脸便更红了,仿佛要滴出血来似的。
没错,她是祺亲王府的家养奴才,从头到尾效忠的都是李泽轩,是李家,是大齐正统的皇室,而不是非欢。
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将近七年的相处让福兮无法不感到矛盾。
“皇上,皇贵妃娘娘真的很苦……求求您不要怪罪她,求求您……”
“朕何时说过要怪罪她了?”李泽轩苦笑一声,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