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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铁长亲自率领那个纵队,从径川出发以后的第二个通夜行军完了。
同意步行军一夜的林铁长手搭凉蓬,极目望去,白茫茫的雪地,天边吊着一颗启明星,他回头朗声说道:“再向敌人前面插!”
命令一道一道地传下去。
夜尽天明,纠缠战士们的瞌睡劲过去了,部队行列中,歌声、笑声、谈话声又起来了。
太阳爬上了东边山线,银装素裹的雪峰,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
“叭!叭叭!叭叭叭!”突然,前面传来了机枪声,机枪像是信号一样,接着就是稠密的枪炮声跟爆炸声。
战士们都伸长耳朵听,他们想凭经验判断发出枪声的地方好远,战斗规模好大。
林铁长立刻知道,这是自己在前边伏击的部队又捞住了撤逃敌人的残部。他回头看看战士们,他们像他一样,脸上有快进入战斗前的紧张、兴奋劲儿。
大约过了半点钟,前边又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过一会,又传来战斗结束以后常有的那稀稀疏疏的枪声。
人流兴奋向前滚滚奔腾去,这秦晋高原上的小川道像爆发了雪崩一样。
突然阵阵的寒风,卷来了歌声。战士们奇怪地朝四面瞭望,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歌声越来越近。
西边山上有人拉开嗓子唱:一道山来一道道川,山连山来川连川哟!
“谁这样高兴?”
战士们正惊奇地张望,兴奋地议论着。
东边山上的人也唱起来:正月里来是新年,陕北出了个张云山。张云山来是清官,他带上队伍上横山,一心要革命。二月里来刮春风。鄂州上来李大帅。李大帅来势力众,他坐在铁甲战车中,后带百万兵,杀得鞑子!(笔者按:张云山一直想当个“名将”,又作个“清官”,尝模仿铁面无私的包公,在衙署内设置铡刀,在南院门搭台子讲演时,也把铡刀放在台上,表示他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清官。)
战士们都让歌声吸住了。他们边走边喊:“唱得好!咱们也来唱一个!”《革命军进行曲》转眼间唱响山川道。
从两边积雪的山坡上,很多人跑着,跳着,唱着,吼喊着,打着唿哨滑下来。他们拥挤在行进着的大队人马两旁。战士们这才看清:他们是刚刚改编不久的陕西民兵。这些队员,有老汉,有妇女,可是多半是二十来岁的精壮小伙子。年青的妇女们,腰里别着手榴弹,手里拿着带有红绸子的大马刀。那些年青的小伙子们,头上包着“羊肚毛巾”,腰里缠着子弹带。他们有的背着缴获清军的前口装火药扳机上扣火帽的来复枪,有的还背着德国造的毛瑟枪。那些年长的人,腰里挂着盒子枪,看样子都是民兵的负责人。
半边天们,羞搭搭地向战士们喊话:“帮助部队作战输送需要的多达亿万斤的粮草、弹药和物资的老百姓,那都是我们动员的。看,看,就是扬起头一股劲走,也不说一句感谢的话!”
安西军战士冲着陕北的豪放半边天们哈哈大笑:“谢啦!”
那些年青的民兵队员们看着这群官兵身穿上厚厚的棉衣,头上戴着暖和的皮冒,脚上是垫着新鲜乌拉草的小牛皮靴子,扛着的机油蹭亮的枪一看就好过他们前口装火药扳机上扣火帽的来复枪,正规军的这一身装备立刻就叫他们吃味了,立刻七嘴八舌地向战士们炮轰道:“笑什么?小瞧我们吗?我们可是缴获了很多大炮,还有水机关。大炮的筒筒有碗口粗!”
安西军战士们笑得更开心,胸脯挺的更加高傲,这种高傲完全是一场又一场胜仗浇筑的。他们骄傲的说道:“我们配合起来打击敌人!将革命进行到底!”
“团结一心,将革命进行到底!”民兵们得到正规军的认可,也跟着欢呼起来。
在这摇天动地的欢乐的喊声中,一个人,豁开拥挤的民兵们,边跑边招手喊:“林将军!”
这人个子挺高,头上勒块白“羊肚毛巾”,上身穿件黑棉袄,下身穿条缴来清军的黄呢子马裤。他向前跑的时候,右手按住腰里的皮挂包,左手按住盒子枪。一看打扮就知道,他是这些民兵的头。
“这是谁呀?”林铁长愣了。他只见跑来的人是:方脸,粗眉,高颧骨,深眼窝,胡子黑茬茬的。
身边通讯员立刻小声说道:“原来陕西军政府派遣的北路安抚招讨使井勿幕,现在担任改编的陕北民兵最高长官。”
西安光复之后,陕西各县的哥老会,知道他们在省城的头目人起义以后都成了大人物,于是更加有恃无恐,遍设码头,派款勒捐,甚至招兵买马,另组军队。军政府得知这些情况后,决定遴派大员前往安抚。当即仿照过去安抚招讨使的制度,分为东南西北四路,各派一人。东路因钱鼎已先期前往,未再另派。北路则派井勿幕为安抚招讨使,南路是张宝麟,西路是曹位康。
人选既定,随行队伍的派遣,却成了一件大感棘手的事情。哥老会所成立的队伍,多不服从调遣,更不愿受同盟会员的指挥;而同盟会方面,当时又没有自己组成的完整部队。幸而北路安抚招讨使井勿幕把从前在北山所联系的游侠刀客聚集起来,组成六个营,编为一个标,三个独立营。因枪枝不多,先驻扎三原,一俟补充完备,再图北上。不久东西两路战事爆发,甘军侵占三水、淳化,威胁泾阳、三原,渭北空虚,军府方面又无力援助,因此井勿幕这部分力量只能维持渭北局面,把安抚延、榆的计划暂时搁置下来。
直到鄂州革命军进入西安,镇住西安矛盾重重的哥老会头目,迅速收复潼关,又打击西北三路清军的反攻,井勿幕也接到同盟会总部黄兴发给他的通知,全力配合李想在陕西的一切行动,迅速的把陕北地方势力改编为民兵,同时参加西征。
井勿幕把手搭在林铁长肩上,虽是第一次见面,却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笑道:“林将军,咋着,正规军看不起民兵?这思想可要整治!”
林铁长看不修边幅的井勿幕也挺顺眼,两只手毫不客气像老虎钳子一样,掐住他的肩膀,道:“井勿幕嘛!终于见到走西口的第一豪侠!嘿,闻名不如见面,看你这副样子!游侠刀客首领的豪侠都要满脸长起胡子吗,为什么不用火燎一下?”
井勿幕装作告饶的样子说道:“撒手,老弟!你不要我活啦?”他跟林铁长又学着洋人的礼节拉拉手,然后边笑边走边说道:“林将军,这几天,可真够人受!看,连你头上也带伤了!”
“不用提,这年月谁还能松快!”林铁长感叹一声。
井勿幕摸着下巴,盘算了一阵又说:“咦!如今晓得他们的下落就算不赖!林将军,我见了你没有旁的话,再给一板博朗宁枪子弹。”
林铁长二话不说,把挂在身后皮带上的子弹夹往前一挪,拣好子弹给了他两板。
井勿幕把子弹放在手心掂了掂,挺高兴地说道:“一崭新!到底是鄂州来的正规军,你们的装备看的我都眼红。你看看我那些穿得像叫花子似的民兵,一个个恨不得现在就投奔正规军。”
林铁长像被蜂蜇了:“咋着,你们现在的枪支、弹药,还不够使用?”
井勿幕在林铁长肩上拍了一下,说:“老弟,你可要在李帅面前多给我说好话,我们虽然只是预备队,但装备也不能太差,我手下还有好多人在舞弄大刀片子,像博朗宁枪的子弹,更是稀奇,要买,一块银洋两颗!”
“老哥,我就是不去说,李帅也会给你们的。相信我,跟着李帅,面包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林铁长说道,立刻转入正题:“西安光复断绝清廷通向西北的南路,宁夏起义则切断了清廷唯一的北路交通,升允和马安良见清廷大势已去,为保存实力,免遭被歼的命运,正慌忙向山高路险的平凉地区逃窜。老哥!敌人真像漏网的鱼一样,直往西窜,只恨他娘少生两条腿!”
井勿幕听了,冷笑道:“灰孙子们,鬼哭狼嗥的;有人放个屁,他们也当是响大炮;听见有响动,魂就出了窍。如今,他们除了命,什么也不要了!哼,这些狗咂种也有今日!”
“李帅历来主张:一切有把握的战役和战斗应坚决地进行决战,因为给敌以歼灭和给敌以消耗,只有这种决战才能达到目的。”林铁长突然停下来,他忽然想起李大帅曾经借用岳武穆的名言,“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来说明战争的胜败与指挥员能否根据客观实际情况机动灵活地指挥有很大关系。他说,“这个‘妙’我们叫作灵活性,这是聪明的指挥员的出产品。灵活不是妄动,……灵活,是聪明的指挥员基于客观情况,‘审时度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