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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门已经没有守下去的必要,留下只是用生命空填北洋军的炮弹,这样是送死,不是革命的意义。北洋军已经丧心病狂的向民居开炮,这也是清廷开国以来一直使用的策略,以绝地的血腥手腕镇压一切敢于反抗的敌人。清兵入关时他们这样做了,太平天国时期他们也是这样做的,如今同样不怕冒天下之大不违。满清坐上的江山,沾染的汉人骨血不下于五胡乱华,不下于蒙古灭宋,只是那位千古一帝康熙,很有一些手段,那些最没有骨气的文人帮他掩盖和谐的很,几乎把中国的汉人都调教成了满洲奴才,比狗还要忠诚可嘉的奴才。
马荣心中呐喊,倒要看满清朝庭的暴政,又能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王朝到几时?即使杀光了汉口百万军民,我族四万万同胞会继续革命之路;即使扑灭湖北革命之火,但南方十三皆已独立,北洋狗腿子还能一一扑灭不成?即使湖北扑灭了武汉三镇,在三镇之外也还有一个掀起辛亥年革命风雨的李想,他总会把辛亥年的这场自己掀起的革命进行到底。
在人潮中拥挤的马荣抑制不住思绪纷乱踏至,炮弹落在他身后的人群中爆炸,他被气浪掀翻在地,摔在青石板路上,骨头都要散架,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神经,总算回过神来。潮水般的声响传进耳内,黑暗中许多急切的脚从他身上踩过,他奋起余力,凭着战场上厮杀的本能技巧爬起来,看着惶恐不安的人群杂乱的躲避炮火从他身边挤过,他振臂高呼,“不要乱!革命军拼死也要护送大家安全撤离大智门。”
马荣用力挤到断墙边,拉出一个散乱在人群中的士兵,说道:“组织战士们,护送老百姓撤出大智门。”
巨大的爆炸声浪不断响起,灌满所有人的双耳,一下下敲得鼓膜刺痛想要聋了一般。炙热白亮的火光如惊雷闪现,只见成片成片的冒着青烟的废墟之中依稀可以见到那白墙黑瓦之色,可以看得出,这里曾经是多么的繁华。北洋军的炮弹继续覆盖如雨般落下,所剩无几的完好房舍也难逃此劫,顷刻,唯一剩下的就只会是遍地的断壁残垣,还有那横七竖八倒毙满地的尸体。
最后撤走的马荣临眼一看,张之洞两江开府,大搞洋务,多少年的建设,汉口的金粉繁华转眼之间便是成了现在这般的末世景象,除了瓦砾便是瓦砾。就是在繁华仅次于上海的汉口,这一切都难以避免战争的巨大破坏。这破坏,正是北洋军一手亲为,马荣心中的郁气恨意如潮水般翻腾。战争让这个饱受苦难的国家再一次被触痛了,这就是为革命而必须经历的文明之痛。可是如此痛过的革命又要再次经历失败的命运,我们的国家就是这样缺少气运吗?革命党人,为了这个国家,他们不怕牺牲,不怕死亡,却无法承受国家的元气在这样的战争中消耗怡尽。发起这样的战争,他们心中要承担多大的煎熬,这心中的郁气如何能平?每与北洋军交战一次,整座的城市,成片的街区也被炮火所犁平,整个湖北都陷身战争的泥潭。即使这些湖北骚扰破坏全是来自北洋军,但他们对湖北所造成的破坏都是毫无疑问的,对国家元气的伤害是毫无疑问的。
革命军及市民死伤惨重,大智门车站被炸成废墟。北洋军占领大智门,革命军退到循礼门再退到歆生路,借街边商店民居为屏障,准备和北洋军开始街巷争夺战。
黑夜,炮火隆隆,阴寒的天气还不时的飘下雨丝。汉口战火更趋激烈,汉口难民潮自然而然的形成,拖家带口,纷乱的不断往四官殿,龙王庙涌去。民军尽量的维持难民渡过汉水,避往汉阳。
北洋军炸平了大智门,还没有停止轰炸的意图,炸弹继续在汉口上空呼啸,成片的汉口华人市区在隆隆的巨大爆炸声中化为了废墟。
北洋军跨过大智门,逼进循礼门。这是清代汉口北部八大城堡之一,京汉铁路从这里经过到玉带门车站调头,歆生路在这里和京汉线十字相交,从歆生路南去是汉口闹市区,跨过后城马路,向南是长江江边商业区,向西是六渡桥华人居住区也是商业区。辛亥年的循礼门,已经是汉口是重要的军事据点,汉口城圈的北门户。
但是,革命军已经没有群体参战的实力了,自大智门之战后,革命军没有总指挥,将近三千官兵阵亡,渡江到汉口的湖北新军正规军人所剩不多。在北洋军不分军民的对汉口覆盖炮轰之后,剩下的汉口守军队伍溃散,装备丢失,没有了总司令,也来不及整编,武昌政府黎元洪派来炮队增援,但也是杯水车薪,北洋军的兵力实在是太强了,北洋军的手段也实在太凶狠惨暴。两军交战,第一是实力,第二是指挥,兵无将不行,将无令不行。汉口军民现在全凭热血精神人自为战,牺牲惨烈,却也顶不住北洋军的炮口,再也挽回不了汉口革命倾覆的大局。
刘家庙的冯国璋临阵调度,誓要在天亮之前夺下汉口。命北洋军从东面和北面向汉口市中心压过来,除了一支武装沿歆生路尾随溃退革命武装追击之外,另有一支大部队合围汉口北郊,从姑嫂树向西,经华商跑马场,然后向南,以玉带门车站为堡垒,向汉口旧城区向长江和汉水交汇区呈片状推进,企图堵死汉口军民的最后的逃生之路,依旧以消灭汉口革命军主力为最终目的。
玉带门和大智门、偱礼门一样,也是清末汉口北郊八大城堡之一。1898年,京汉铁路在南端玉带门和北端芦沟桥同时动工修建,1906年,玉带门车站和大智门车站同年建成,是京汉铁路南段终端站,周边为汉口茶叶集散市场。
北洋军扫荡而来,马克沁织出密集的弹网开路,循礼门几乎是北洋军开到既已失陷。北洋军攻陷循礼门,一部革命军向南退却,退往汉口华埠商住区。清军跨过铁轨,沿街追击,搜寻每一幢房屋和每一条巷道。巷战自循礼门京汉铁路以南的歆生路开始,革命军躲进街巷,暗中朝清军开火,尤其是汉口民军,人头熟,地段熟,穿街过巷,和穷追不舍的北洋军在老汉口城区环绕迂回,从歆生路退到后城马路,从后城马路退进花楼街背后,街道纵横交错,连通歆生路和宝顺路,穿越整个汉口旧城区,黄陂街、王家巷、四官殿、朝龙王庙方向撤退。
另一部分革命军沿铁路退到玉带门车站,希望守住汉口北城圈最后一个堡垒,但是,和前几个车站一样,铁路畅通,清军从东而西来得更快,而且另有大批清军从万松园和华商跑马场方向整装而来,从今天汉口体育馆直插玉带门,革命军残部向南溃退,躲避到从花楼街到满春街一片的居民区。
冯国璋率兵占领汉口三大车站,刘家庙、大智门、玉带门,将汉口出入口控制在手里,既可防止其它省市对湖北军政府的支援,也可以将北洋军直接运送到汉口城市中心区,由玉带门车站往南即汉水,这里将会成为北洋军攻打汉阳的军事基地。北洋武备学堂毕业的冯国璋,一举显示出其高超的作战谋略。
敌众我寡,革命军且战且退,向汉水和长江交汇处转移,一条┙形的撤退路线,从汉口北边的循礼门到汉口西南角的龙王庙,一条舍死求生的路,被逼无奈的逃亡,循礼门陷落之后,革命军溃散不堪衰弱不堪了,没有汉口民军的指引,革命军根本不可能由北向南、由东向西穿越整片城区赶到汉江江畔。
汉口老城像一座深藏莫测的巨大的迷宫,走得进去不见得走得出来,街巷曲折,纵横交错,辨不清东南西北,老汉口没有东南西北,房屋密集,层叠重复,看不见前后首尾,革命军退进街巷,如游鱼入水,被汉口市民保护起来了。
在溃退的人潮中,赵承武站住身子,向北而望。他曾经帮助李想光复汉口,如今最想看到的李想能够奇迹般的出现,再在汉口创造革命的奇迹,可是……这奇迹只能是幻想了。
赵承武大吼一声,“家园已经沦为战火,我们还要逃去那里?难道我们还要再去做满清的顺民,只怕北洋军也不会放过我们,北洋军的参暴,你们还没有看清楚?湖北之地,还有安宁的乐土吗?满清朝庭从来我们的生命当一回事,逃出汉口之后,不知道还有什么样悲惨不测的命运等着我们。横竖已经山穷水尽的没有出路了,不如跟着我,杀回去,夺回我们的家园,夺回我们革命军的荣耀,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是啊,已经山穷水尽,无路可逃了。慌乱中逃难的人群慢慢停下脚步,奋勇喊出绝望的呼声,“杀回去!杀回去!杀回去!”山呼海啸声,扶遥直上九重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