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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綦重重咳嗽一声,瞪我一眼,又不便当众发作,只得别过头去,似不经意的看到玉岫,温言笑道,“玉岫也在此么?”
玉岫忙见礼,“奴婢在。”
萧綦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温言道,“怀恩近来可好?”
“多谢王爷挂念,外子一切安好。”玉岫在萧綦面前依然拘谨,回答得一板一眼。
萧綦微笑,“怀恩是个直性子,闲来也该修修涵养了,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
玉岫脸红,慌忙俯身道,“王爷说得是。”
煖炉熏得内殿和暖如春,虽已到深夜,也并不觉得冷。
萧綦在灯下批阅奏疏,我闲闲倚在一旁的贵妃榻上,一边剥着新橙,一边斜目看他的侧影,怎么看都看不够。
看了半天他都无动于衷,凝神专注在那小山般堆积的折子上。
我忽起顽心,探身将一瓣剥好的橙瓣递到他唇边。
他目不转睛,只是张口来接,我却陡然收回手,让他衔了个空。
“淘气……”他将我揽到膝上,硬将橙瓣衔了去。
嘻笑间转眸,无意看到了案上摊开的奏疏,又是宋怀恩请战的折子。
我拿起那奏章,皱眉问道,“你真不打算让怀恩出征啊?”
萧綦扬眉笑看我,“你不是对行军争战没兴趣么,这会儿又来问了?”
“你爱说不说。”我别过头,懒得理他。
“口是心非的女人”,他笑骂,转目扫过那折子,神色高深莫测,“怀恩自然是要出战的,不过不是现在,我还要等一个人。”
我一怔,莫非他另有打算,“等谁?”
他深瞳中笑意莫测,定定看我片刻,“此乃天机。”
“装神弄鬼的……”我撇撇嘴,一拂长袖,自他膝头离开。
“这两天,此人也该到了,届时必会给你一个惊喜。”他徐徐笑道。
连着两日春寒,夜里突降大雪,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宫筵就在当晚。
午后探望了姑姑,她今日的气色精神都不错,晚上应当可以出席,我也放下心来。
从永安宫出来,见宫道积雪甚深,宫人们正在洒扫,便绕道从侧路回宫。
转过西廊,不经意间,窥见墙头一片红梅怒绽,耀人眼目。
竟然是景麟宫的梅花又开了。
我驻足,望着那探出墙头的寒梅,一时怔怔。
这景麟宫的主人已经一去五年,想不到,人事全非,旧物依然。
不知不觉抬步走进那寂寥许久的宫院,地下薄薄积雪,映得天地间素白一片,俨然清净无垢的神仙之地,唯独那几株老梅,虬枝繁花,傲雪绽放,暗香袭人欲醉。
冷香皓雪红梅,艳到了极致,反倒让人心里生出一丝凄然。
往事纷纭,如幻梦般浮上心头,那绰然身影,竟在这一刻真切切浮现。
我又见了他,恰如当年蕴雅风仪,披一袭银狐裘斗篷,风帽半掩,青衫翩然,自寒梅深处踏雪而来。
我幽幽叹息,连幻影也可以这般真切么……
那幻影,近在咫尺与我相望,一阵风过,梅花簌簌洒落在他肩上,风帽缓缓滑下……比冰雪更孤洁的容颜,比黑夜更幽深的眸子,静静的,似优昙绽放,夺去了天地间至美的光华。
借刀杀人
空庭闲阁,落梅纷飞,暗香萦绕如缕。
四目相交的刹那,时光回转,岁月如逝水倒流。
记忆里温润如玉的少年,与眼前孤清落寞的男子叠印在一起,如幻如影,若即若离。
他静静望着我,幽远目光穿越了离合悲欢,似水流年,凝定在此刻。
一瓣落梅沾着碎雪,随风拂上他鬓角,那乌黑的发间,隐隐有一丝灰白。
五年的幽禁岁月,让昔日俊雅无俦的少年,已经早生了华发。
他嘴唇微颤,半张了口,隐约似要唤出一声“阿妩”,然而那声音却凝固在了唇边,终究挟一声低叹,淡淡道,“王妃……”
这个声音,无数次唤过我的名,那些低喃浅叹,年少情浓的记忆,都随着这个声音,潮水般涌现——只是那一声王妃,却是潮水里挟裹的冰棱碎岩,生生刺进血肉,痛得人开不了口,发不出声,只能将哀伤默默忍回。
“皇叔”,我扬起唇角,低眉敛眸,平静地向他行礼。
“不知皇叔回宫,有失远迎。”垂了眸,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微笑着,以最从容的语调开口。
“子澹奉召回朝,不敢有劳。”他亦淡定。
沉寂的庭苑,只听得风动梅枝,雪落有声,我与他却是相对无言。
彼此相隔不过数步,却已经隔了一生,一世,一天地。
纷乱脚步和重物触地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我陡然回过神来,见一行仆从抬着几样简单的箱笼,已经进了宫门。两名内殿服色的宫监在前头领路,当着子澹的面,竟高声催促,态度十分蛮横无礼。
领头的宫监陡然见到我也在此,吓得面色一变,慌忙奔到跟前,“奴才叩见王妃!”
我冷冷蹙眉,“皇叔今日回朝,景麟宫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宫监慌忙叩头,“不知皇叔远道而来,宫室还未来得及洒扫,奴才们这就去办!”
“是么”,我挑眉一笑,“本宫还以为,你们想让皇叔自己动手呢。”
“奴才不敢,奴才罪该万死!”那宫监吓得叩头不止,连连告饶。
这宫里的奴才最是势利,谁得宠,谁失势,捧哪个,踩哪个,他们毫不含糊。
昔年光彩夺人的三皇子,如今已是孑然潦倒,性命尚且捏在他人手里,哪还有半分地位,回到这趋炎附势的宫廷,俨然任人鱼肉。
我心中苦涩,却只得强颜笑道,“皇叔风尘劳顿,请先移驾尚源殿歇息,待景麟宫稍事整理,打点齐整了再搬过来,可好?”
子澹微微一笑,唇边竟牵出一丝细纹,更显得那笑意凄凉,“有劳王妃。”
我有刹那的恍惚,曾经那样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已客气得如同陌路。
一个锦衣少妇,怀抱小小襁褓,走到子澹身后,低头垂颈,向我屈膝跪下。
这是,那个侍妾苏氏……我回过神来,凝眸看去,见她身形窈窕,秀发如云,那身粉锦贡缎的宫装,虽是上好的衣料,却显然有些旧了,头上珠翠也极少。
我心里刺痛,想来这几年,子澹过得很是落魄。
“快起来,不必多礼。”我温言道,示意身后的阿越扶起那女子。
那女子缓缓抬头。
鹅蛋脸,新月眉,明眸微挑,红菱细口,这张姣好的容颜,熟悉得触目惊心。
——锦儿!
侍妾苏氏……我万万想不到,这个为子澹诞下女儿的侍妾,竟然是从小侍候我,直至在徽州遇劫失散的贴身俾女,苏锦儿。
锦儿抬起头来,只望我一眼,旋即低下头去,目光与我相交一瞬,分明有莹然泪光一闪而过,“奴俾拜见王妃。”
我说不出话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子澹静静垂下目光,泛起一丝温和的微笑,“锦儿很是记挂你。”
阿越趋前欲搀扶锦儿,我踏前一步,亲手扶住锦儿纤瘦的肩,“起来,让我好好瞧瞧……”我微笑,眼里却涌上水雾,“真的是你吗,锦儿?”
“郡主,奴俾等得你好苦。”她终于抬眸望向我,纤巧瘦削的脸庞已然丰润如玉,眉目娇媚,与昔日怯怯弱弱的小丫鬟判若两人。
我幽幽一叹,“回来了就好。”
我在徽州遇劫,与她失散,那之后再没有她的音讯。
一别年余,如今她竟带着孩子,和子澹一起归来。
我摁住胸口,一时间竟分不出是喜是悲,心里空茫茫一片。
她怀中襁褓内突然传出嘤嘤哭声,我陡然一震,物是人非,眼前每个人都已经不一样了,我却还怔怔沉溺于往日,分不清今夕何夕,浑然忘了眼下一切么?
这就是萧綦给我的惊喜,他在等着看,看我如何惊喜。
寒意丝丝,凝冻了诸般滋味,只余心寒。
“看我糊涂的,只顾说话了,孩子是冻着了吧!”我侧首一笑,“还是先去暖阁歇着,慢慢叙话不迟。皇叔这边请。”
子澹定定看我,微笑蕴雅如常,目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旋即碎开。
我猝然掉头,不再看他一眼,不敢亦是不忍。
只恐被他的目光瓦解了伪装的笑颜,一丝不慎,便会为他招来大祸。
我亲自在前引路,领他们前往尚源殿暖阁,一路上谈笑泰然。
进得暖阁,那孩子越发哭闹,大概是饿了。
“宫里有奶娘,传奶娘来吧。”我看了看锦儿怀中襁褓,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