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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白衣文士道:“陛下可径直告诉她,我不愿见她!”
中年人忙道:“那不行,朕不敢,你知道,那多伤她的心。这多年来她苦苦地等你这么久……”
白衣文士似乎有意地岔开了话题,说:“那随陛下怎么说吧。”
中年人却也转了话锋,道:“你到那儿去?”
白衣文士道:“陛下,我回来处去!”
中年人道:“哪儿是你的来处?”
白衣文士道:“天之一隅,海之一角,远离尘世的一块田,一块菜园!”
中年人道:“显然你是不愿说,可是你的许诺……”
白衣文士道:“陛下,任何时候,只要陛下一纸征召,我立刻赶到京城!”
中年人道:“真的?”
白衣文土道:“陛下既知我,就不该有此问!”
中年人摇头一声轻叹,旋即点头说道:“好吧!朕送你出宫去。”
白衣文士忙道:“陛下,我不敢当,也不愿惊动太多的人!”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道:“那好,朕就不送了,只是这一别……”
勉强一笑,挪手说道:“你走吧,外面天黑了,小心些!”
白衣文士一声:“谢陛下!”
长揖至地,转身走了出去!
中年人果然没送,呆呆地站在琉璃灯下,忽地颓然坐了下去,喃喃自语地道:“他走了。
他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
目光移注在书桌上那个包袱,那两册秘笈,倏地凄凉一笑,接道:“这是为了什么……
唉!”
只听内待在外禀道:“启奏圣上,卫娘娘到!”
中年人神情一震,道:“要命,她怎么不早来一步呢?”
边忙站起,说道:“说朕有请!”
那内待在外长长地应了一声:“是!”
尾音未歇,轻盈步履响动,人未至幽香先送,继之辉煌的琉璃灯光为之一黯,书房里袅袅走进了—个人儿!
她,风华绝代,清丽若仙,无限美好身材上,着一袭雪白的衣裙,娥眉淡扫,脂粉不施,望之若仙!更难得她气度雍容,高华超人,那一双眸子,清澈,深邃,还有着一份冰冷的圣洁,更多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她进门盈盈检衽:“见过陛下!”
中年人神色不安地连忙招手:“卿家平身!”
站直了娇躯,她目光流转,道:“陛下,您还没有……”
神色陡露,说不出是惊是喜,目光凝注在书桌上:“陛下,他,他来过了?”
中年人干咳一声,点头说道:“是的,他,他来过了!”
白衣人儿霍地转注,道:“那么,陛下,如今人呢?”
中年人又干咳了一声,道:“你先坐下,听朕说!……”
她微一摇头,道:“谢谢陛下,他人呢?”
中年人迟疑了半晌方憋出一句:“他,他走了……”
她娇靥神色大变,道:“他走了……”
中年人忙道:“你先听朕说……”
她刹时一转平静,缓缓摇头说道:“不用说了,陛下,我明白了。我等他这多年,他不来我不怪他,可是他来了,又走了……好,让他走吧!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那儿去,又能躲到几时……”
她流露自那双森冷美目的光采,好怕人,好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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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乡野隐士
永乐十九年!
在河北宛平县,芦沟桥西,有个狭长但不偏僻的山谷,那地方被当地的人叫做长沟峪。
长沟峪地方并不大,但由于它临近宛平,所以这地方算得上颇为热闹,小村镇上总有百十家住户。
这百十家住户并不单纯,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有猎户、有农家、有终日拨算盘的商人,也有享清福的大户!
小户人家靠自己,大户人家则靠别人。
怎么说呢?大户人家是乡绅之流,有房有产,有田有地,住着自己的房屋,把田地租给佃农,待在家里呼婢招奴,称老爷,称夫人,享清福,不做事,到时候一趟租收下来,就够过上半年的。
小户人家则不同了,凭劳力,靠双手养活一家老小,一天不干活、不做事家里就没米下锅没饭吃!
可是也有小户人家例外,像这一家——
这一家坐落在镇东,宅院挺大,但很破落,墙塌了,门环锈了,门上的漆也剥落了,可能是个大户,如今没落了!
后院,那没院墙的后院,其实不如说是屋后,那儿有片菜园子,不大,也只种着几种常见的蔬菜。
如今放眼先看门前,门前有一株华盖一般的大树,大树下一大片阴凉,凉风习习,热天村子里的人都喜欢跑到这儿来纳凉打盹,倚着树一躺,把草帽往脸上一盖,确实比睡在家里床上还舒服。
那阴凉里,四根竹子、一块木板支成了一个架子,那是个小摊儿,摊儿上没别的东西,只铺着一块白布上,摆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很难看出是干什么的。
而在这个小摊儿之前,却像一字长蛇阵似的排着十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穿布衣裳的,也有穿绫罗绸缎的,这么多人,满脸的焦急,却没一人说话!
在树根下,铺着一块草席,草席上躺着个人,穿着褂裤,扎着裤腿,一顶帽子盖着脸,不知道那是谁。
就是这么一幅画画,这么一副景象!
突然,一声干咳划破寂静,有人开了口,那是排在摊前最前面,那位穿着气派,脸色红润的胖老头儿!
他半转身子往后看:“旺大爷,你央央兴哥去吧!咱们等了老半天了!”
从后面,走出了个身形瘦削,背佝偻,白了头发胡子,穿着一身布褂裤的老头。他颤巍巍地走向树根下,把腰弯得更低了些,轻轻叫道:“兴哥,兴哥!”
叫了两声,草席上那个人一动没动!
没奈何,老头伸出粗糙的手推了推:“兴哥,兴哥……”
草席上那位有了动静,在梦中“唔”了一声。
老头儿趁势忙道:“你醒醒,你醒醒!”
地上那位伸手掀去了盖在脸上的帽子,一挺腰坐了起来,那是个肤色黝黑,浓眉大眼的十八九岁少年。
他揉了揉眼,“哟!’地一声,道:“是旺老大爷您哪!大爷,有什么事儿?”
“什么事?”老头儿手往后一指,嘟嚷着道:“你小子只知道在凉快地儿睡觉,也不睁眼瞧瞧摊儿前排了多少人,等了老半天了,还不快请……”
那黑少年一咧嘴,道:“老大爷,可没人打锣叫他们来是不是?”
老头儿瞪着眼道:“是啊!大伙儿都是自己来的。”
黑少年笑道:“那排着等能怪谁呀?您不是不知道我师父的脾气,他是非等李瘸子来要钱了才肯出来看几个,不会先回家么?待会儿再来!”
“哎呀!”老头儿苦着脸道:“还说这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来晚了一步今几个就轮不着了。大伙儿都是熟人儿,兴哥,老大爷央央你……”
“天!”黑少年一摇头,道:“他们就知道我怕您这一套,行了,老大爷,您请摊儿前等着吧!我进去瞧瞧,话说在前头,可不一定成!”
老头儿忙道:“你只要跑一趟就行,你只要跑一趟就行!”
黑少年霍地跃起,一溜烟般奔进了那两扇破大门!
进了大门,他穿院子,过画廊,来到了后院,不,屋后,屋后那块菜园子里,正有个人在浇菜!
那个人,头戴一顶草帽,身材颀长,穿着一身褂裤,还卷着半截裤腿,看背影,他不像个种菜的,因为流露自他那颀长身影里的,总跟一般人不同,可是不同在哪里,却又令人说不出道不出!
黑少年到了他身后,隔一丈站在了那儿,没再往前走,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那儿。
好半天,那人浇完了两桶水,才停了手,但没转身地突然开了口,话声清朗,中气十足:
“好好的觉不睡,进来干什么?”
黑少年嘿嘿一笑,道:“我怕您累,所以进来替替手……”
“耍嘴。”那人霍地转了过来,好相貌,长眉斜飞,凤目重瞳,三十出头的年纪,脸色黑黝黝的,带着刚强历练,挺直的鼻子下,那唇上,还留着两撮小胡子。
他转过身后,一双炯炯有神的犀利目光直逼黑少年:“实说!”
黑少年一伸舌头,咧着嘴赧笑说道:“是,师父,是旺大爷要我……”
那汉子道:“叫我出去看几个?”
黑少年点了点头。
那汉子道:“实说不就行了么?”
一丢手中长把水瓢,接道:“瘸子小李来了么?”
黑少年摇头说道:“没有,师父,小李今天还没来!”
那汉子一皱眉,道:“那你进来叫我?忘了我的规矩!”
黑少年嗫嚅说道:“我刚才说了,是旺老大爷叫我……”
那汉子笑道:“你心里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