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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海里,浮动着两件事,一是公孙胜的这一趟进太祖陵寝,一是住在金陵王王府的那个鬼。
他很想趁夜去金陵王王府看看究竟,却又怕万一公孙胜提早返来见他不在而着急。于是,他忍住了,他打算在得知纪纲行踪之后,在临走之前,把这件鬼事弄个清楚。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沉。
荡漾在玄武湖上的灯光,一点一点地靠了岸,跟着一点一点地熄灭了,百顷碧波之上,空荡荡的,偶尔只能见金光闪漾,那是因为碧空有一弯上弦钩月。
夜来露华浓,严慕飞的衣衫很湿了,可是他始终没进茅屋去,那倒不是他嫌茅屋里脏乱,而是他觉得这玄武湖的夜色太美了,美得令他留恋,令他不忍离去。
同时,那浓浓的夜露,那轻柔的夜风,那叽叽的虫鸣,那阵阵的天籁,他觉得人生没有几回这种享受。
露水,湿了他的衣衫,洒在细草上,变成了颗颗的露珠,他眼望着玄武湖一片迷蒙晨雾起,他眼望着滴滴朝露凝成珠,然后,东边天际泛鱼肚,然后,一道金光使得那万千晶莹露珠五彩缤纷,光彩夺目。
而,望破湖边路,不见公孙胜返来。
他有点焦急。
雾散了,露化了,红日高起。那条路上,仍是空荡荡的,他更焦急了。
唯一的可能,公孙胜被看守陵寝的人发现,被捉进宫里去了。
日头已老高了,严慕飞镇定不住,忍不了焦急了,他关好了茅屋的门,长身而起。
在他经过胭脂井时,那个水果摊儿,还是好好的,可惜他不是公孙胜,要不然他定能发现少了好几个瓜果。
严慕飞进了城,进了乌衣巷,进了谢家废园。
雷飞听说他来了,连忙迎了出来,一见面,雷飞便笑着说:“严大侠,公孙老儿可曾为您找到……”
严慕飞道:“我就是为他而来,听口气,似乎他来过……”
雷飞含笑点头,道:“是的,严大侠,他到这儿来过……”
严慕飞急道:“那是什么时候?”
雷飞道:“昨天晚上,上灯前后。”
严慕飞一颗心顿时又往下沉,摇头说道:“那就不对了……”
雷飞道:“怎么,莫非他出了差错?”
严慕飞道:“是不是出了差错我还不敢说,不过他自昨天离开他的住处后,至今没见到他的人是实。”
雷飞神色一紧,忙问所以。
严慕飞遂把经过大概地说了一遍。
听毕,雷飞脸色凝重地点了头,道:“那就可能是出了差错,唯一的可能是………”
猛然抬眼,道:“这不难打听,您请等等,我派个人去一趟………”
大步走了出去。
转眼间他又走了进来,道:“严大侠,我已派石青去打听了,用不了多久,他必有回报。
公孙老儿也真是,这是什么事,也不小心点。”
严慕飞道:“说来怪我,我不该让他去,年纪这么大了,功夫又搁这多年,身手难免不够利落………”
雷飞摇头说道:“严大侠,真要说起来,公孙老儿失手事小,万一官家因他起疑,进太祖陵寝去看看,那张纸条要是落在官家之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严慕飞一震站起,随又颓然坐下,道:“真要那样,如今再赶去怕也来不及了。”
雷飞没说话。
严慕飞又道:“雷分舵主,令高足上那儿打听去了?”
雷飞道:“五军都督府,他们负责孝陵的守护。”
严慕飞道:“雷分舵主那儿有熟人么?”
雷飞摇头说道:“我没有,倒是石青跟都督府里面的有些人混得很熟。您请放心,石青很会办事。”
严慕飞没再说话。
半晌之后,步履响动,石青飞步进屋,近前施下礼去。
雷飞是有了名的‘霹雳火’,一把抓住石青,急道:“别那么多礼了,事情怎么样?”
石青头上都现了汗,他一边擦汗,一边摇头说道:“没有,据他们说孝陵昨夜很平静,一点风吹草动也没 有……”
雷飞呆了一呆,转望严慕飞道:“严大侠,这……”
严慕飞望着石青道:“你是怎么问的?”
石青一转恭谨,道:“我只说听说孝陵昨晚闹鬼。”
严慕飞一点头,道:“好主意,你以为他们说的是实话么?”
石青毅然说道:“严大侠,他们跟石青都是过命的交情。”
严慕飞道:“那该不会错了!”
眉锋一皱,接道:“只是,公孙胜又到那里去了?”
雷飞道:“不管怎么说,严大侠,只要他没落入官家手里,那就不怕有大差错了!”
“说得是。”严慕飞点头说道:“可是我总不能让公孙胜平白无故地就这么失了踪。”
石青突然说道:“严大侠,他会不会陷在里头出不来了!”
雷飞巨目一瞪,叱道:“胡说八道,他既能进去……”
严慕飞一摇头,道:“不然,石青的说法很有可能,一个帝王的陵寝,尤其是得罪过太多人的太祖陵寝,在当初建造的时候,绝不会那么简单的………”
转望石青,道:“谢谢你提醒我,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他就要走。
雷飞忙道:“严大侠,您不等晚上才去?”
严慕飞道:“他若果真陷在里头,等晚上去就迟了!”
微一拱手,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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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王府幽魂竟故人
孝陵,在紫金山东麓,陵前有御道,下有水通“霹雳沟”,名“御河”。
那儿有座石桥,桥北有巨大石兽六种,计有狮子、豸子、橐驼、象、麒麟及御马各四个,分别列于御道之旁。
由此向东北,有撑天大石柱两根,色如白玉,另有八个石刻翁仲,高可两丈,分文武各四,肃列左右。
御道的终点,为“棂星门”,即陵正寝。
这时,棂星门前飘然射落了一个人,自然,那是严慕飞,凭他的高绝身法,自不会惊动任何人。
站在棂星门前,他仔细地打量着,旋即,他皱了眉。
没别的,他明白,这个石门可以开启,但他看不出有任何被开启过的迹象,一点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难不成另有入口,公孙胜没走这儿?
沉吟一下,他跨步上前,暗运真力掌贴石门推了过去,一阵隆隆轻响,石门开了。
他没犹豫,闪身进了石门,随手又推上石门。
眼前,是一条长长隧道,隧道两旁石壁上隔不远便是一盏灯,照耀得隧道通明。
他明白,倘使纪纲与建文当初叩别太祖,那该在太祖的埋骨处,而不会在别处。
于是,他展开身法,过“明楼”,越“宝城”,越走越高,最后,他过祭坛停脚在那“独龙阜”前。
这地方,就是太祖朱洪武的埋骨处。
他放眼找寻,仍看不出一点有人来过的迹象,同时,他也发觉一路行来,根本没什么机关消息可言。
这情形很不对。
第一,公孙胜既然来过,绝不可能看不出一点痕迹。
第二,帝王的陵寝,尤其是这位太祖的陵寝,绝不可能不安装机关消息一类的设置。而,怪就怪在事实摆在眼前,没有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也毫无机关消息一类的设置可言。
严慕飞诧异着,人却突然跪了下去,他壮严肃穆,而又带着悲伤地道:“陛下,罪臣在此,当年一别不想天人相隔成永诀。临崩,罪臣不能随侍在侧,自知不忠不义,望祈陛下恕罪。”
“今罪臣奉陛下遗诏,转佐太孙,拥立建文,以履行罪臣当日之许诺,陛下英灵有知,望祈佑我,也请时赐指点。”
话落,一拜而起。
游目再看,他看不出有什么隐秘处,事实上,目光所及,连一个角落也没有,那么何处又是纪纲当日藏纸条的隐秘处?
突然,他把目光投射在那巨大的石棺上。
按理,纪纲绝不敢轻动太祖灵枢,而,为藏纸条,为了太孙的以后,他也有可能甘冒大不韪。
严慕飞一声:“事非得巳,陛下恕我!”
他闪身近前,双臂凝功,十指贯力,抓住石棺盖缓缓地往下推,开了,石棺带着轻响开了。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他所看见的,使他目瞪口呆,大为振惊骇然,如不是抓得牢,险此松手摔碎石板。
石棺里,没有纸条,空空的,没有太祖的遗体,便连太祖的衣冠都没有。
他放下了石板,怔在了那里。
这是孝陡,没错,这是孝陵,太祖的陵寝孝寝。
可是,太祖的遗体那里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消息若传扬出去,怕不立即震惊天下。
难道被人盗走了?
不可能。
难道被人换了地儿?
更不可能。
难道——
不可能!
一连串的疑问。
一连中的不可